殘餘的理智迫使錢桂香抓住孫喜妹的另一手，兩姐弟拖著母親風火輪般朝山下跑，恨不得長出四條腿帶著塵土飛奔而下。
一路跑回家門，錢隨生躺在地上直喘氣，錢桂香也好不哪去。孫喜妹一邊喃喃著秀兒秀兒的，一邊傻坐在自己家的房門欄上。
“爸，媽應該是又犯病了。”錢桂香壓低聲音，生怕隔房的倆個堂嬸聽到，不然明天村子又有一個樂子講了。
錢桂香20歲的年紀正是愛臉面的時候，加上又定了親，她想了又想還是堅持提出自己的意見。“要不讓孫家姨媽過來一趟看看媽？”
“喊她來做什麼？”錢大進扒進一口飯，心裡老不樂意了。孫喜妹的孃家人，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孫喜妹的妹妹孫小妹。孫小妹長得和孫喜妹一樣，高挑的個子，完美的身段，同樣是鵝蛋臉。唯一和姐姐孫喜妹的區別，孫小妹長有一雙丹鳳眼，孫喜妹是瑞鳳眼。當然孫喜妹更漂亮，對於孫喜妹錢大進是哪哪都滿意的。就是小姨子太潑辣，既看不上錢大進這個貪懶賭的爛人，還常勸姐姐孫喜妹收拾他或者離開他。
“我也餓了，我找爺吃飯去。”錢桂香提了句嘴也就溜了，她和爺爺住一塊，在老宅邊上立了兩間土房子。吃住都和錢大進一家不在一塊，錢大進的老爹錢康盛自從孫喜妹生下第三個孫兒後。他就帶著大孫子和大孫女住回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一是為兒子媳婦讓房子，也是為了大孫子和大孫女好婚嫁。總不能讓兒子有了新媳婦新兒子，前頭的倆個就不是寶了。畢竟是疼了十幾年的孩子，他可放不下手。錢康盛的父母只生了他一個。而他又只生了錢大進一個，再往上錢康盛的爹也是單傳。錢大進娶進二個媳婦生下一串兒子，錢康盛是滿意極了，窮不怕人多呢，孫子輩哪個都是他的心肝肉。
錢隨生、錢興旺倆兄弟扶起地上的母親，把孫喜妹扶到床上。孫喜妹整個人都迷糊了，神智不清楚，那一聲聲的對不起和秀兒。也讓錢大進犯了迷糊，自己的婆娘有沒有病他其實很清楚。這不是怕別人惦記貌美如花、聰明能幹的媳婦嗎？也怕兒子拖不住孫喜妹，每逢倆人爭吵，把孫喜妹氣得破口大罵，或者是暴走，再捱上幾下娘子拳，自己就哭天喊地的到處講孫喜妹犯精神病了。既能嚇唬嚇唬村裡眼饞的懶漢，又能拖著孫喜妹，還能讓孫喜妹的孃家人忌憚，這麼一舉三得的主意也就他能想出來。
“別真有事了，真有事了。這四個兒子不得累死我。”錢大進飯也吃不下了，踱著兩條短腿在小房間裡轉了一圈又一圈。三個兒子抱著飯碗看自己的父親像上了發條的火車，一圈又一圈怎麼也停不下來。
錢隨生也吃不下，比起大頭菜的錢興旺和一心想當別人兒子的錢有德。他是孫喜妹的大兒子，平日裡沒少和他講以後靠的就是錢隨生這個大兒子。姐姐錢桂香也常常把他掛在嘴裡，大哥錢富貴早已離家當上門女婿五年多了。身為自家人最大的希望，錢隨生就早熟。小小年紀就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從小幹活利落，農活更是一把手。現在母親孫喜妹又犯病了，三個弟弟又小又不懂事。萬一媽真有問題了，這有個家真的要靠他了。錢隨生真吃不下了，捂著臉就哭了起來。姐姐年前就要出嫁了，真的誰也靠不住了。
錢隨生一哭，三個弟弟也跟著嚎起了來，尤其是最小的錢明智，又餓又沒人餵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聲震天的四兄弟引來隔壁二房的觀望。錢大進的兩個隔房堂弟錢玉書和錢學海都站在門口。
錢玉書娶妻丁芝，生有兩個女兒。錢學海娶妻鍾小雨生有三個兒子。
錢玉書眨眨眼睛，看著又亂又吵的一家人。出聲問“大哥，孩子哭成這樣你也不管管？”潛臺詞是你們一家人又怎麼了，大晚上吃飯時間鬧成這樣。
錢學海就直接了。“大進哥，這大晚上的家家戶戶都在吃飯，孩子哭成這樣，大嫂子也不出來管管。你先別轉圈了，先安慰安慰孩子們，鬧成這樣第二天村子裡又傳你們一家子的事了。”
錢大進停了腳，只能耐著性子抱起小兒子。低喃一聲“我知道了。”又唬著臉對另三個兒子說。“別哭了，趕緊吃完飯給你們媽喂些吃的，別餓壞了。”他難得講上一句良心話，然後不熟練的抱起錢明智往錢康盛住的地方走。
錢玉書和錢學海一看終於安靜了些，能和自己家的婆娘交待了。倆人趕忙回家吃飯去，秋收累了一整天可真餓啊。
這邊錢大進雙手掐抱著小兒子的胸脯後背，錢明智的兩條腿被他甩得飛起哭得更厲害了。
錢桂香和錢康盛剛好吃完飯，錢桂香在門外刷著碗。一看她爸這樣抱著四弟，連忙放下手裡的碗伸手接過，伸出手輕聲安慰著這個可憐的孩子。錢大進滿腹心思找錢康盛拿主意，倆老爺們在矮土屋裡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半天。錢桂香在外頭就著刷鐵鍋的開水泡剩飯餵飽了錢明智，然後帶著錢明智在泥土地院裡玩耍。
不是她不想聽，是每回爺爺和父親倆商量事就隔著她，說她是女兒往後得嫁出去，有些事情少知道的好。只要她多幫襯弟弟們就好，親事絕對往好人家找，全家七個孩子就她一個姑娘，沒錢供她上學，親事上絕對不虧待她。
對於這一點，錢桂香深信不疑。大哥錢富貴可是一滿18歲就做了隔壁鎮上有名富農家裡的上門女婿，那戶人家沒有兒子只有三個女兒。大女兒留在家裡招了錢富貴上門，家裡上好的水田三十畝。錢富貴不用管這邊的家，安安穩穩的做了別人家的好大兒。
再說她的親事，同樣的是富農。家裡田多一兒四女，嫁過去只要她生下兒子，地位就是穩穩當當。田多兒子只有一個，小姑子四個全是勞動力，男方父母年輕力強又勤勞，想想就很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