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媽的狗屁，你媽除了這裡哪都不會去。”錢大進伸手把錢有德拎起來。語氣又兇又急：“你這狗崽子是不是想去京都了，都說了不要信，別人消遣你，你還當真了？”
錢大進這一個直挺就站了起來，絲毫看不出錢大進是有四十七歲的人。孫喜妹嘖嘖稱奇，以前自己怎麼就沒發現呢。
錢有德可不怕他爸，“一個村子的人都消遣我？我看你是不想讓我過好日子，死綁著我壓著我當你兒子吧。”
錢喜妹本來不想理這兩個垃圾了，被錢有德一句話又拉了回來。
“你不想當我兒子，錢有德我告訴你，死了燒成灰你都是我兒子。”錢大進跳著腳，手指連點著錢有德的額頭，錢有德被他父親點痛連連退了幾大步。
“都給我滾吧，老孃見你倆就想殺人。”孫喜妹戀戀不捨再看了錢隨生一眼，大步朝矮山上跑去。真的好氣，各種心情絞著那顆堅硬麻木的心，她不敢回頭，這些過去的事與人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秀兒，你可等等媽。我知道你恨我，更恨這個家裡人。你別這樣做.....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可我真的不想面對...”孫喜妹從喃喃自語到哀哀哭泣，整個人渾渾噩噩一腳深一腳淺往矮山上跑去。
錢隨生和錢香桂一看，連忙追去。錢隨生是擔心孫喜妹出事，錢香桂已經定親了年底要成親。既怕孫喜妹出事情，更怕夫家知道孫喜妹精神不正常要退婚。
姐弟倆心照不宣，齊齊往孫喜妹的方向跑。錢大進還在和錢有德互扯，一個說想過好日子就能拋爹棄家了。另一個就各種忽悠，說什麼走了之會常來看錢大進，以後繼承家產了會回來好好孝敬錢大進。倆父子誰也說服不了誰，爭吵結伴回了家。
孫喜妹腳步飄浮著踩在泥土地裡，她覺得幻境就是不好，都不能飄了。這一步一腳的趕還真是累啊。拖拖拉拉一陣子終於爬到了矮山上，山坡上除了爛磚塊的墳地，山地裡更多是種植著紅薯花生等農作物。孫喜妹找了大半天都沒找到顏秀的墳，別說那棵松樹，現在這山上連幾棵像樣子的樹都沒有。整個山光禿禿的，孫喜喪著一張臉，見過年輕幾十歲的錢大進後，她現在看座山都禿了。
大概比劃下，勉強找到顏秀的墳位置坐下，管他什麼幻境，只要我蹲得住顏秀總會挨不住找她的。以前哪一次，顏秀和錢隨生不都依了她。
比如，幫錢有德建房子，供老四錢明智讀書等。孫喜妹越想越覺得對不起錢隨生和顏秀，她把頭埋大腿裡，心裡的虧欠像夏日的草一樣瘋長。那時候她怎麼就覺得理所應當呢。就因為那隻羊有良心有本事就一直剪羊毛，最後兩隻羊還被害死了....
孫喜妹越想越後悔，她是中了錢大進的圈套啊！錢大進這該死的貪懶賭丈夫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讓好好的家走進末路。她睜大睛，眼見太陽落山，天地陷入黑暗，山間的蟲鳴聲肚子的飢餓聲孫喜妹都聽不見。她努力回想自己這一生，看到了自己一生的退讓，帶來了錢大進的得寸進尺處處打壓。生前最後五年她癱瘓在床，錢大進那幾年對她又打又罵連帶各種羞辱，揚言不讓她的弟妹進家門看他。幾十年的見怪不怪讓她習以為常，總是覺得五個兒子長大了能為她撐腰，更多的時候是怕兒媳知道為兒子們帶來麻煩。這一輩子她忍辱負重，忍氣吞聲，生前從十里八鄉貌美如花嫁給錢大進，再當幾十年的老黃牛養大五個兒子。曾經的她是多麼的自豪，不靠男人自己養大了五個兒子，大兒子是頂頂的掙氣的，初中畢業下海打工賺錢養家。更是讓四兒讀了博士，五兒上了大學，在水蓮村裡是妥妥厲害的農村婦女。
她聽從公公的建議別和錢大進的計較，兒子養大就指望兒子了。她聽了，可最後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她這一輩子都沒為自己活過，以為退讓忍讓能換來和平。她的自以為掩蓋了所有事，在自己死後全浮出水面。“是我害了我的大兒啊，隨生，媽媽對不起你。秀兒，媽更對不起你。媽錯了，求求你能不能原諒我。”孫喜妹用錘打著黃坡，一聲又一聲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好不淒涼。
錢香桂帶著錢隨生在山腳下聽到那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伴隨著山谷迴音對___啊____不____啊_____起。倆姐弟深深的打了個抖，錢桂香停住腳步都不敢上前了。錢隨生心裡那個急啊，生怕孫喜妹出事了，三步並二步跑得更快了。錢桂香對孫喜妹談不上有多喜歡，但是大弟弟錢隨生是她一手帶大的。感情還是很深的，她擔心錢隨生，壯著膽心也一步步往上爬去。
“對不起就行了？你改變這一切才有用？”顏秀的聲音平平淡淡，絲毫不接受孫喜妹的道歉。
“秀兒，秀兒，你聽到我說話了。”孫喜妹站起身子，跌跌撞撞往四周摸去。
“別白費力氣了，趕緊去改變吧，這已經是我找到的最好時間點了。你再不作為我很快就要消失了。”顏秀的聲音越來越弱，消失不見。
“我還能改變？”孫喜妹自嘲，都變成鬼了還能怎麼樣。這個時候一雙溫熱的手抓著她的手腕。
“媽，媽媽。你沒事吧？”被山風吹涼的手觸碰到溫熱，孫喜妹驚喜的抓住溫暖。一口一口喊著秀兒，秀兒。
錢隨生緊緊握住孫喜妹的手，被那一聲聲秀兒秀兒嚇得魂飛魄散。“媽媽，哪來的秀兒啊！我什麼都沒看見。”
錢隨生哭了，可憐的孩子驚懼交加，一邊拖著孫喜妹。兩隻瘦腿抖得像扇風般往山下跑。迎面撞上了姐姐錢香桂再忍不住了。
“姐姐，媽媽看見鬼了，嘴裡一直喊著秀兒，秀兒。”錢香桂一聽腿軟得要坐在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