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1991的春天已經到來，孟家的房子還在粉刷著牆，縣城的新廠房已經在動工了。
孟家村幹部帶著錢桂香上醫院做了結紮手術，休養了一段日子又投入到緊張的生產隊伍中。
錢大進和錢永昌商量了兩個月，對方才同意把三輪腳踏車換成一輛舊三輪摩托車。
車子買回來的當日，錢永昌一馬當先的騎了上去，油門一擰，突突突的聲音響過後，車屁股吐出幾股黑煙就啟動開遠了。
他只能站在原地吸那難聞的後尾氣，他就知道錢永昌這小子逮住機會就會來踩自己一腳。
他還不能生氣，還得說好話讓對方教他騎三輪摩托車。
等錢永昌在村子裡兜上一圈後，錢大進才走過去學著怎麼騎。兩個人五十多歲的老頭子誰都不服氣對方。
尤其是錢大進，這兩年他好不容易壓了錢永昌一頭，說什麼也不能再矮下去。
孟家的新房蓋好了，孟存軍夫妻喬遷搬家還沒高興幾天就整宿整宿的睡不著。
新房子沒住幾天窗戶外頭總是有嬰兒的啼哭聲，夾雜著狗叫聲交織在一起能回唱一晚上。
周圍就這麼幾戶人家，也沒聽說誰家新生了小兒啊！
沈英摸著孟寧寧的小臉蛋，大孫女小孫女睡得可沉了。不像她和老頭子，覺少還容易醒，一點點聲音就會被吵醒。
一連七天晚上孟存軍和沈英都沒有睡好，孟樂賢看著父母的眼袋是越來越往下垂。
忍不住的問他們：“晚上兩孩子吵鬧了？不好帶的話晚上我回來帶孩子。”
“和孩子無關，就是外頭太吵了。我和你媽醒了後實在太難入睡，加上外面一吵就是半宿。久了就吃不消了。”
孟存軍用手按一按太陽穴，長久睡不好真的讓人很疲憊。
沈英也哈欠連連。
“不礙事，我們白天再補覺就是了。也不知道誰這麼缺德，大晚上的一直在外面鬧騰。”
“今天晚上再鬧，我讓你爸打手電筒出門看看去。”
“不罵罵他們出不了這口氣。”
他見父母都有了主意，也就不多問了。今年自己的事情也特多，有的時候忙得很晚直接就歇在縣城了。
被吵了一週的孟存軍和沈英決定吸取經驗早點睡，晚飯過後也不外出遛圈了，給兩個孩子洗洗乾淨直接滾被窩睡覺去。
睡到半夜，外頭孩子的啼哭聲準時飄進窗戶。
孟存軍惱火的掀開被子開燈，穿上衣服後拿著手電筒就出了門。
沈英見老頭子出門了安心的把燈關了。她和孟存軍都不信鬼神，任是外頭響得再厲害也不怕。
她不是河臺縣人，她的老父親和孟存軍的養父是十幾年的戰友。雙方知根知底，才有了這門親事。
被吵得睡不著覺的不止他們一家，鄰里幾家人也像熬豬油似煎熬了一週。
家裡的狗為什麼夜夜狂吠?就像來了賊一樣。只是地裡的活太多，誰也不想起床去看看，忍忍也就過去了。
孟存軍一步一步朝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總共才十幾米遠沒幾步就到了。
天色暗沉無光，手電筒的光束衝破黑暗射向遠方。
周圍看不見人，腳底下是一個竹籃子，裡頭躺著一個小小的孩子。
孟存軍蹲下身子用手電筒往裡照，那個小小的孩子舉著雙手雙腳在四周飛舞著。
張開的小嘴巴使勁的嚎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孟存軍用手摸了摸孩子的臉，溫溫熱熱沾了一手的粘糊，他嫌棄的甩了甩手用手電筒轉了一圈大喊。
“誰家的孩子，扔在外面喂蚊子。不要了也往孤兒院放啊！”
沒有人回話，四周靜悄悄。
隨後籃子裡的孩子哭得更大聲了，連帶著周圍鄰居家的狗也瘋狂的吠了起來。
孟存軍掏了掏被吵得發疼的耳朵，提起那個籃子挨家挨戶的敲門。
他就不信周圍的幾戶人家能睡得著，說不定比他更早的來看過了。
他把別人家的門是敲得哐哐哐響，裡頭的人也熬不住開了門。
“你家的孩子嗎？在外頭哭那麼久。”孟存軍把竹籃子遞過去，裡頭的孩子還在營業呢，依舊是嚎個不停歇。
鄰居睜著睡不醒的眼睛看了看，“不是我家的，這孩子一身破布纏在身上。我們村還沒這麼窮的人。”
孟存軍提著孩子把周圍轉了一圈，果然不是附近鄰居的孩子。
他累了一個小時，心裡頭更是煩得不行。他把那孩子往院子裡一放，回去找沈英了。
沈英把窗戶門關得緊緊的，那啼哭聲沒小還越來越大了。
“這老頭子是辦得什麼事。”
她穿衣服起身，走的時候不忘記關上房門。
剛出客廳就看到孟存軍進房門。
“怎麼啼哭聲更大了，外頭怎麼回事?”
“有缺了大德的人往我們家門口扔孩子呢。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這不是回來問問你嗎？”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先帶進來喂點吃的吧！吵得人心裡發慌，讓這娃安靜一會兒再說。
他聽媳婦的話返回院子把那竹籃子提進來。
沈英用從熱水瓶裡倒出半碗熱水，往裡頭加上兩勺奶粉攪拌勻了端給孟存軍。
“你喂。”她才不想碰那髒娃子。
孟存軍只能認命的接過，又擰了自己的毛巾給這孩子洗乾淨臉才抱在手裡。
他有多久沒見過這麼髒的娃了，真看不過眼。
半碗奶很快就見了底，小小的孩子等了半天沒等到吃的，又開始嚎了。
孟存軍都想把這個哭神的嘴捂住，這是要吵醒自己的兩個孫女的節奏。
沈英心疼的又衝了半碗奶。孟寧寧斷奶了，這是兒子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給寧寧喝的。
她平時都捨不得給安安喝，真便宜這孩子了。
孩子終於不哭了，夫妻倆鬆了一口氣。沈英直接把孟存軍趕出房門讓他帶著撿來的孩子找間房睡。
孟存軍傻傻的問：“明天這孩子怎麼辦？”
“你還想養不成？明天給村長送去，讓他去找這孩子的父母去。”
眼見老妻關上了門，孟存軍也趕緊找被子睡覺，明天他還有得忙。
清晨沈英熬了一鍋濃粥，讓孟存軍給這孩子餵了些米湯，她不可能再給他喝上一碗金貴的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