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桃子一嫁過去，她和趙平的小家就欠了一屁股債。
債是怎麼來的？趙平彩禮錢是借的，酒席錢是借的，辦酒席的時候家裡連頭豬都沒有。找兩個叔叔家各借了一頭。
餘家當初也是隨意的收了一千塊錢彩禮錢，還全給女兒陪嫁上了。照這樣子算是不是應該只有一千塊錢債了。
可是加上酒席錢和豬錢，整整二千錢的外債一結婚就落在了餘桃子的身上。
餘桃子剛開始還咬牙撐著，直到第二年生下女兒趙花語才找上孃家。
幾個月大的趙花語生了病沒錢去醫院看，剛強的餘桃子為了親生女兒才低了頭找父親。
餘年景當時氣得一佛昇天二佛出世。他就說那趙家不是個好人家，偏不聽。
不聽就算了，還非要呆在趙家把好好的人熬個半瘋後再帶個小病號回家給父親看。給自己的父母看到親生女兒過得有多慘。
至少現在自己還在餘家做得了主吧。餘年景本身就沒有對趙平這個人抱有太多的期望，他是被餘桃子扎的心。
自己的親生父母就這麼不可靠，日子過成這個樣子也不回來說一聲，他餘年景這些年從來對三個女兒都是掏心窩子的啊。
趙平的家在趙坳子村，那裡就是一條山溝溝，兩座山夾著的一塊山溝溝。
要不是大女婿找了條活路給餘桃子，自己才不想來這趙坳子溝裡，一想到趙家那老婆子自己心裡就不舒服了。
趙平家裡四兄弟都住在一起，家裡的父親在他成婚前就去世了。現在只剩下一個老母親。
趙平和哥哥兩個人成婚了，兩個弟弟還沒有成親和老母親一起生活。
餘年景直接進了自己女兒的兩間房，一進去就就看餘桃子在洗碗。
餘桃子身著舊衣服，從後面看褲腿和手肘子處都縫有補丁。一個小豆芽粘在她的身後抱著餘桃子的腿。
餘年景在心裡長嘆一聲，暗自後悔不已，當初怎麼就沒阻止成老二的婚事呢。
“媽媽，有人來了。”小豆丁扭著身子看到了餘年景，出聲提醒。
餘桃子一回頭看到了自己的父親。
她臉上閃過驚喜，放下手裡的碗，又連忙用手把亂糟糟的頭髮整理一下，她才抱起小豆丁趙花語走過來。
餘年景從餘桃子嫁過來趙家快三年的時間裡，他來趙家的次數不超過五次，每次過來心裡都不舒服，他也就不太願意過來。
“爸，你怎麼來了。”餘桃子打斷餘年景追憶往事的思緒。
“有事，有事才過來的。你看看你，日子過成什麼樣了。”餘年景接小外孫女，抱住孩子往手裡掂一掂，比自己的二孫女輕了許多。
“孩子也養不好，瘦得一把骨頭。”餘年景忍不住又刺了餘桃子。
餘桃子沉默不語，半晌才把話題轉移。
“爸，你還是說來找我有什麼事吧。你也看到了，我這日子就過成這樣子了。”
“你哥和姐讓你回家一趟，把孩子也一起帶回去。”餘年景說完就抱著孩子出了門，這裡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餘桃子眼睜睜的看著父親把女兒抱出門外，侷促的問：“爸，馬上要收稻穀了。我現在回孃家，家裡的穀子怎麼辦。”
“就你家那八分田的穀子地，趙平一個人一天就收完了。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一年到頭，肚子都填不飽。那地種得還有什麼奔頭。”
“吃了幾年的紅薯，人都吃傻了。別傳染我的小外孫女。”
一提起田地，餘年景就氣得不打一處來。見過窮的，沒見過這麼窮的。家裡兒子一堆，田就那麼點，女兒一家三口只分了八分水田，沒餓死就算奇蹟了。
餘桃子還想收拾幾套衣服，餘年景已經把趙花語抱到後座上了。餘年景看著還站著不動的二女兒，又說。
“還愣著做什麼，上來扶著孩子啊。家裡什麼東西都有，還帶什麼破爛回去。”
餘桃子把家門一鎖，就坐上了父親的腳踏車。餘年景四十多歲，還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騎著腳踏車帶著女兒和外孫女一路飛奔，趕在中午前回了餘家。
楊迎春聽錢富貴講老頭子去帶二女兒回家了，趕緊上灶房做飯。還把家裡的一隻肥雞殺了，剛好兩個女兒都補一補。
當餘桃子回到熟悉的家裡，心裡泛著酸。她抱著女兒趙花語下了腳踏車後座，進門喊了聲媽。
錢富貴聽到聲音也出來了。餘桃子又喊了一聲哥，低著頭又看到姐姐的兩個女兒。臉色白淨紅潤，蹲實的身子個子也高，自己的女兒站在一邊，瘦得像個豆芽菜。
錢富貴吩咐大女兒，“小苗這是你的表妹趙花語，要帶小表妹一起玩哦。”
社牛餘小苗馬上帶著兩個妹妹一起玩了，上次餘葉子南下沒少給兩個孩子帶玩具，趙花語驚喜的看著表姐拿出自己沒見過的玩具，瞬間就忘記了陌生感。
餘桃子沒看到姐姐和妹妹，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就跑到廚房找母親楊迎春了。
楊迎春看著身穿舊衣臉色憔悴滿手裂口子的餘桃子，揹著女兒把眼淚一擦。趕緊從鐵鍋裡盛出一碗雞湯和肉，遞給餘桃子。
“餓了吧，先喝點湯。”
餘桃端著碗就想轉身出去餵給趙花語。
母親楊迎春拉著她。
“在這裡喝一碗再盛上一碗出去，你姐和妹也快回來了，馬上開飯。”
餘桃子低垂著頭喝湯，剛出鍋的雞湯很燙，她的眼睛不知道何時籠罩上了水珠。
啪嗒一聲掉進湯裡，她背對著母親，默默地把湯喝了。
楊迎春裝作沒看到，見女兒喝完了想接過碗再盛上一碗。餘桃子卻放下了碗。
“媽，馬上就開飯了。等大家回來一起吃吧。”她又突然不好意思了，自己一回孃家又像個孩子似的。她自己選了一條黑路，怎麼好意思在媽面前掉眼淚。
只是可憐了自己的孩子，在這趙坳子這個窮溝溝和自己一起苦苦掙扎著。
“媽，我幫你燒菜吧。兩個人一起能快些。”餘桃子拿過青菜開始幫忙折菜。
楊迎春見女兒開始幹活了，繼續拿起鏟子翻炒鍋裡的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