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老漢一回到家裡就看見媳婦在撥雞毛，女婿和孫女以及小女兒在吃飯。走過去一瞧湯底還有幾片肉。
他氣得把裝開水燙雞的盆都踢飛了，雞連同雞毛都掉在院子裡的泥土裡。
“真是反了天，肉吃上了不說還殺上了雞。”
“自己生不出兒子，連生的女兒都一樣。這個家裡清一色的女兒，你還有臉殺雞。”餘老漢忍了一天的氣終於爆發出來。
餘母沉默不語又把雞撿回來，在她的心裡她不覺得餘老漢說錯什麼了。畢竟他說的是事實。
錢富貴把手裡的筷子“叭”一聲砸在木桌子上。口氣也衝。
“爸，你是嫌我沒生出兒子嗎？在這裡指槡罵槐嗎？”
餘老漢看著高高大大，相貌不俗的大女婿。他心裡長嘆一聲，軟下語氣。
“對你沒意見，你哪都好。是我婆娘和女兒不爭氣啊。”
“一棵大樹光長葉子不開花，我餘家就差這麼一點紅。富貴你家兒子多，你哪能體會到我的心情。”
錢富貴一聽，事情還沒到他想的樣子。
“再生就是，我和葉子還年輕，計生人來了先交一筆罰款。”
“無論如何，小女兒我一定要自己養。”
他表明自己的態度，餘家良田眾多，自己也不是像父親那般懶散，才兩個孩子怎麼可能養不起。
餘老漢沒心情吃飯，他蹲在地上吸上一口旱菸。錢富貴根本體會不到他的心情，這不是孩子養不養得起的問題。
村幹部總是帶著鄉里的計生員往你家跑要拉大女兒去結紮，防不勝防啊。萬一結紮了，這天都得塌下來。
“你妹妹出嫁了？”
“前段時間出嫁了。也找了個不錯的人家。”
“你們錢家對孩子是沒話說，要不你帶葉子回錢家住幾天？”餘老漢靈光一閃，為了大女兒不被結紮讓錢富貴帶女兒孫女回錢家過年沒什麼不好。
“爸，你不介意嗎？”錢富貴這幾年都在餘家過的年，最多初一帶媳婦女兒回錢家拜年。
“富貴啊，現在計生抓得有多嚴你是不知道。生了的硬拉著去結紮，家裡有孩子懷孕了還要你去打胎呢。”
餘老漢猛吸一口煙，現在只是村裡幹部到處遊說。聽出息的親戚講，大城市裡都是硬抓人去結紮的。
吃公家飯人只能生一個，再生飯碗都要丟。
錢富貴一聽也緊張了，也同意了岳父的說法，決定帶媳婦和女兒回錢家過年。葉子坐月子的時候家裡老來村子裡的熟人來勸，這樣子哪裡能坐好月子。反正妹妹出嫁了，老房子空出一間房，可以將就著住一段時間。
“爸、媽。吃飯吧。不吃飯也擋不住村裡來人的。”錢富貴安慰餘家父母。
“先讓葉子睡一覺休息下，我準備好板車拉她和孩子回錢家。”
說完他就著手準備東西，餘母一聽把手裡的雞毛撥得更快了。這隻雞家裡是燉不上了，拿回親家家裡燉了也一樣。
把洗乾淨的雞放在板車上，又從米缸裡拿出幾十個雞蛋。混著大米裝在籃子裡也給富貴提到錢家去。
餘老漢把板車墊上一床舊棉被，見女婿把女兒抱上車。又從他們房間裡抱出新棉被給女兒蓋上。
餘小苗見父母要走，鬧得很。她也要去水蓮村的爺爺家，她記得水蓮村還有個小叔叔，比她還小呢。
一想到這事，她就樂呵呵。
“一起去吧。”錢富貴把餘小苗也抱在板車上。又想起房間裡的幾斤紅糖，又提了出來。
“爸，放不下了。別再拿東西出來了。”錢富貴拉起板車往外走。
“晚點我再把板車拉回來，騎腳踏車再帶上衣服回水蓮村。”
還在收拾東西的餘老漢停了手，一回頭看見女兒坐在板車上抱著二孫女，大孫女餘小苗高興的朝他笑。女婿拉著板車的背影高高大大，輕鬆的拉著三個人往外走。
他的心也穩了些，女婿說得對，才兩個孩子怕什麼。想辦法再生才是正理。又想起錢家那一串小子，他家只要想辦法再趕上一胎。怎麼說也能生個小子出來。
想通了的餘老漢喊媳婦，“快來吃飯，菜都涼了。”
餘婆子瞪了對方一眼，剛回來的時候擺什麼臭臉色，自己是不和他計較完全是看在好女婿的面子上。
不過今天女婿的繼母還真讓她開了眼界，這麼講理的性子當年要不是真過不下去了。錢富貴不可能上他們家門當兒子的。
想了想餘婆子吃完飯後，把孫喜妹買給二孫女的棉襖和虎頭鞋拿出來給餘老漢看。又說了給富貴錢的事。
餘老漢也驚住了，敢情這老婆子膽敢自己殺雞也是被刺激了。
他餘家可比錢家強太多了，不然怎麼能找到富貴這種讀過書的好女婿。
他又從房間裡數出十張大團結，等會兒富貴回來了。這錢帶回錢家用，可不能讓錢家輕看了去。
女婿都很強硬的表示自己的孩子一定要好好養著，他也不想餘家落了下風。
怎麼說孩子都是隨著他姓餘呢。
餘家村離水蓮村有七八里路，錢富貴拉車的時候小心翼翼避開大坑。走了一個小時又在路上遇到了提著雞蛋的錢大進。
兩父子一對上眼都驚了。
錢富貴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父親從家裡拿東西給餘家，錢大進當年可是極不情願錢富貴上門的。雖然後面淹沒在餘家錢財的攻勢下，可是錢大進和錢康盛還是掙扎著不要錢，只提出富貴要認錢家的門以及春耕給種子化肥這個條件。
錢大進是聽孫喜妹說，大兒子錢富貴媳婦二胎又生了個女兒。他擔心富貴地位不保，畢竟是上門給別人當兒子的。萬一這氣出在兒子身上怎麼辦。
眼看著自己家的日子往好處奔了，這裡面可有大兒子的功勞。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大兒子落難，孫喜妹也沒攔著他過來。
錢大進口袋裡有錢，心氣也就大了些。從米缸裡撿了十幾個雞蛋就往餘家村趕。結果路上遇到用板拉著餘葉子母女三人的錢富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