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孫喜妹為什麼總是讓人覺得瘋瘋顛顛，那是被生活的窮困逼迫成那樣子的。
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且為人優秀兒錢隨生考上高中沒錢讀書只能南下打工，錢興旺讀書不算太好直接跟隨哥哥也南下打工了。
錢隨生娶妻大他三歲的顏秀也是看中顏秀吃苦耐勞，既能撐家又能掙錢。有很大一段時間顏秀掙錢都比錢隨生多。二兒子也步了後塵，娶了比自己大的同鎮的二媳婦，其原因也差不多。
孫喜妹看著四個孩子，口裡咽的不是飯，而是刀子。就因為自己的無能和錢大進的不作為，一家的人的擔子就這麼壓在了錢隨生的身上。
她忍著淚，對著兩個孩子目不轉睛的眼睛。一字一句堅定的說“媽會想辦法的，以後都會有學費供你們上學。”
錢有德一聽，馬上介面。“媽，你什麼時候讓我也去上學？”
早熟的錢隨生沒有把孫喜妹的話太放心上，只是再重複一次。“老師說明天上學要學雜費，不然就別上了。”
錢興旺緊緊手，他想上學。村裡不上學的孩子都是天天在家裡幹活，幹不完的活，他想想就怕。
錢隨生低著頭，這個家年長的大哥做了上門女婿，平日裡幫忙的姐姐年底也要嫁人了。每年的學費都是一大筆錢，家裡沒錢了只有他最大。他張張嘴，可是想說的話怎麼也吐不出來。他不甘心不願意放棄讀書，書上的知識與世界是多讓人嚮往，是讓處在泥裡的人找到一絲方向和希望。
生活的苦難就像懸在頭頂的一把刀，時時刻刻讓人緊著頭皮。孫喜妹放下小兒子，無聲的把肚子填飽，她剛回來很多事情已經不記得了。現在無法給兩個兒子直接打包票，她去找錢康盛商量，至少現在她這個公公還算管些事。
錢康盛一個人在泥土層的矮房子裡吃飯，錢桂香傍晚隨孟樂賢回家了。
錢康盛子煮了半碗雜糧粥，就著些青菜用嘴磨碎了嚥下肚子。人老了就那樣，又老還不能幹活的老人被兒女嫌棄的到處都有。
孫喜妹的到來讓錢康盛有些意外，“喜妹是有事嗎？”平日裡孫喜妹也很少過來，對他來講不要求已是極好的待遇了。
孫喜妹開門見山，“隨生和興旺的學雜費要交了，學校裡催得很。”
錢康盛費力的嚥下一根青菜，老了人更懶這不切菜不好咽，誰讓他懶呢。
“這個事我也知道，我今天讓桂香去孟家了。倆孩子的結婚證也領了，就讓孟家把彩禮給過來。這樣子弟弟們也就有錢讀書了。”錢康盛雖疼孫女，但依風俗就是這樣，嫁女收錢再置辦些傢俱和被子就好。要不是他們家裡有這麼多小孫子要養，憑桂香的相貌能讓未來的孫女婿給錢家幹三年活再娶都行。
這個事情在錢康盛的心裡盤算了很久了，再留桂香幾年也不是不行。能幫襯幫襯家裡，帶帶弟弟們，可結果並無太多差別。既耽誤桂香的青春年少，也落不到錢財還嫁了是最好的。
孫喜妹沉默了，錢富貴上門五年，年年回來幫忙秋收。春耕的時候又給家裡送糧種和化肥，這些都是錢富貴與餘家商量的條件。現在輪到桂香了，同樣算盤打得叭叭響，上輩子也這樣靠著桂香的彩禮錢支撐到了錢隨生初中畢業。
“我讓孟家準備二千塊彩禮，打床和被子再買些生活用具花上一千塊錢，我們留下一千塊錢。”錢康盛喝掉最後一口粥把筷子放下又說，“家裡的糧食別讓大進糟蹋，年底嫁女要請人吃飯，親戚們隨的禮你也仔細收好，這些全是隨生他們讀書的錢。我老了再怎麼盤算都只能這樣了，你看著辦。”錢康盛一字一句叮囑著，他靠在竹椅裡閉著眼睛不看孫喜妹。暗沉的燭火中孫喜妹定定的站著，這些是她最後的本錢了。
孫喜妹說不出任何話語，對於這個公公她挑不出錯。她生下錢隨生後錢康盛就帶著錢富貴和錢桂香生活，既讓給她空間又讓桂香從小幫忙給她帶孩子。以前她日子能過成那樣，真是自己也不爭氣。孫喜妹在心裡過了一遍又一遍自己記得的往事，全是和錢大進的爭吵和不愉快。而自己五個兒子小時候過得怎麼樣子心裡其實都不太記得了，只知道錢隨生南下打工後日子慢慢好了。顏秀進門後更是一日千里，而後被錢大進和錢有德全毀掉了。
孫喜妹心裡說不出來的沉重，心情極其壓抑開始自我懷疑。慘白的月光下行走著瘦瘦高挑的女人，暗黃色的上衣行走間撕開夜色，注入這異世孤魂。
反覆思量自我琢磨，孫喜妹都找不到原因，家門口就在眼前她只能走去。
錢隨生和錢興旺蹲在門口，一見孫喜妹回來，兩兄弟齊齊望來雙雙喊“媽。”
孫喜妹恍惚的思緒終於拉了回來，她一手一邊牽起兩個兒子的手回家。錢大進還在床上睡得死死的，錢有德也依偎在一邊睡上了。
孫喜妹把她以往藏過錢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後還把錢大進的口袋裡翻了好幾次才湊在一起數了數。總共60塊8毛2分錢，她迷茫的問錢隨生“隨生，你和興旺的學雜費多少？”
“我的25元，興旺的20元。”錢隨生看到錢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錢興旺高興極了終於不用回家幹活了。
看著兩個孩子高興的樣子，孫喜妹忍著心酸溫柔的笑著。“去睡了，明天媽和你們一起去學校把學雜費交了。”
錢隨生自覺的跟錢有德錢大進睡一床，錢興旺粘著母親和錢明智一左一右挨著孫喜妹喜滋滋的睡著了。
躺在床上的孫喜妹睜大了眼睛，想著這60塊8毛2分錢心裡沒個底。明天一定要看看家裡糧食總共有多少，自留菜地裡都種上菜沒有，當睡神找上她，她都在想，她好像還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孫喜妹死命的想都想不起來，老了後記憶退化的厲害，生前很多事情都忘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