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漢德知道，今天這場模擬法庭雖然不具備法律效果，無法直接制裁到任何一個罪人，但它定會在人類的法學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被後世之人所銘記。
因為，這是異能者的存在第一次在法庭上被承認。
“胡說八道！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異能！”巴特·富尼激動地站了起來。
也就是陪審席沒有桌子，不然他此時必然是拍案而起。
秦胡海的話原本一石激起千層浪，讓旁聽席上人聲鼎沸，但巴特·富尼這一嗓子，又迅速澆滅了眾人的討論興致。
在場都是聯邦的食利階層，異能者的存在這一年來傳得沸沸揚揚，他們中許多人早已靠著人脈和手段瞭解到部分真相。
方才是驚訝於居然有人敢當眾承認，忍不住討論一二，但巴特·富尼的話，又讓他們回憶起這是不可觸及的禁忌。
“當然，當然，聯邦一直都是宣稱世界上不存在異能的嘛。陪審員先生如果不相信，在給出裁判建議時對證人的這段證言不予採納便是。”夏青木和藹可親地說。
巴特充滿敵意地瞪著夏青木，然後掃視了一圈周圍其他陪審員。
陪審員們大多避開他的目光，又或擺出與自己無關的模樣，沒有表態。
應麟姥姥和元辛姥爺饒有興趣地看著巴特的反應，眼眸深處藏有某種晦暗的感情。
左月憐昂首挺胸，瞪大眼睛看向巴特，像是在和他比誰的眼睛大。
宋夢弓則是滿臉興奮，捧著速寫本對秦胡海一通猛畫。
巴特更氣了。
並不是因為左月憐瞪他，在他看來這丫頭不過是隻隨手就能捏死的小螞蟻。
他掃視陪審員，想看的是伊薇特和宋夢弓這兩個十二星宮同伴的反應。
“福克西新聞是聯邦聲譽斐然的媒體，身為福克西新聞的記者，想必不會亂髮一些沒有根據的假新聞吧！”巴特對著宋夢弓大聲喊道。
宋夢弓畫筆不由頓住，糾結地咬了咬下嘴唇。
巴特這話是在提醒她，哪怕她再想發大新聞，關於異能者的事情也是不能見報的，這是新大陸聯邦的立國根基。
她是十二星宮中最年輕的新人，平時跳脫些也不會有人說她什麼，但這種原則問題就不能任性妄為了。
見宋夢弓嘆了口氣，十分捨不得地放下畫筆，巴特這才坐回去，雙手抱胸示威般看向紫杉親王。
他懷疑秦胡海的證言是受到了那中陸佬的指示。
好在在場不過幾十人，大部分都是沙州上層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巴特有一百種手段封住他們嘴，不怕庭審的過程會被普通民眾知道。
站起來咆哮公堂，一方面是看紫杉親王不順眼，找個機會發洩一番，另一方面也是提醒這些社會精英，不要出去亂說。
但他不知道的是，夏青木根本沒有在意他的舉動，反而因為他的一句“假新聞”走了神。
好懷念啊……
對自己不利的資訊，全部都說成是假新聞，這不是前世某位名人的作風嗎！
夏青木不由浮想聯翩，遐想中蘊著淡淡的鄉愁。
恐怕很難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吧。
林思看了眼滿臉嚴肅的法官大人，見他沒有指示，便讓秦胡海繼續往下說。
“我之所以能在沙州情報界混得風生水起，靠的是我女兒的異能，她可以用精神力同時控制10臺隱形無人機，並且看到無人機拍攝的畫面，利用它們跟拍沙州那些白道或黑道上的人物。”秦胡海說。
“你的隱形無人機是從哪裡來的。”林思問。
“透過道上的渠道搞來的。”秦胡海避重就輕道。
和之前那些證人是被紫杉親王重金請來不同，秦胡海今天會出現在模擬法庭上，是得到了玉貓座的命令。
雖然大體的證言和要提交的證據都得聽從玉貓座的安排，但具體細節上，秦胡海當然不會蠢到曝光王長生和異能局的存在。
他也不知道玉貓座大人讓他摻和這事做什麼，說起來他其實還有些不情願，但也只能奉命行事。
林思沒有追究這個問題，繼續問詢道：“那麼，您今天站上證人席，是因為您女兒收集到的某些情報，和華伍德案有關是嗎？”
“正是。”秦胡海點頭道。
“請您詳細說說吧。”林思退到一旁，將舞臺全部交給秦胡海。
秦胡海開始陳述玉貓座指示他講的證言。
“我女兒在操控無人機時，如果遇到可能有價值的情報，就會把拍攝到的內容錄下來進行儲存。
“我會檢查這些影片，從中整理能賣出好價錢的情報，並找到合適的買家們。
“之前在新聞上得知這次模擬法庭的訊息，我想起來似乎有入手過相關的情報，就去資料庫翻了下，果然找到幾段影片資料。
“我雖然當過律賊、情報販子，但心中也有對正義的渴望，所以決定幫忙還原這個案件的真相，讓無辜之人的名譽能夠不被損害。”
“這些影片我都已經帶過來了。”
說著，秦胡海掏出了一枚隨身碟。
在他說話時，旁聽席上聽眾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很多人面露驚慌。
他們都在在擔心，你丫不會還掌握了老子（老孃）的什麼黑材料吧？
有些心狠手辣的，甚至已經動了殺機，彼此交換眼神，考慮是不是事後聯手把這傢伙做掉。
證人席位置在法官席右手邊，針對律師系和旁聽席，所以這一切秦胡海都能清楚地看在眼裡。
他此時不由頭皮發麻，所以他才不願意來當這個證人啊！
只能希望有玉貓座大人的庇佑，其他人動不了他吧。
扮演法警的傭人接過隨身碟，在法官同意下，開始播放起來。
按照正式的庭審流程，證據是要事先取證備案的，這種臨時提交的證據雖然也可能被接納，但不會立刻當庭展示，而是會先宣告休庭，確認證據真實性。
不過在模擬法庭上，就沒有這麼嚴格了。
第一段影片是一位老人臨終時的畫面，狄傲和林思都立刻認出了他是誰。
“這位是八年前華伍德殺人案的主審法官，影片裡是他三年前去世時的臨終懺悔。”秦胡海解釋道。
只見影片中的老人躺在床上，用乾枯的雙手握緊神父的手，述說著自己這輩子畏於權勢、惑於利益而判過的冤案。
在他夢囈般念過的一長串人名中，赫然便有華伍德三字。
“……上帝……會原諒我嗎？”最後，老人伸長著脖子問道。
“您犯下的罪行似乎確實有些多了。”神父有些苦惱地說。
“我已經立下遺囑，把我的一半遺產都捐給教會！”老人瞪大布滿血絲的眼睛。
“您真是一名虔誠的信徒，我代表上帝原諒您，您會上天堂的。”神父綻放笑容道。
老人滿意地閉上眼睛，溘然而逝。
影片戛然而止，整個法庭無比安靜，落針可聞。
緊接著，播放器又自動放起了下一段影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