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邋遢的老蕭頭

雲初月她剛要邁步，就見蘇毅拎著兩條魚從巷子中走出，衝她微微一笑。

“三哥，你幹什麼去了，可嚇死我了。”

雲初月趕緊上前詢問，蘇毅抬了抬手笑道：“咯，我去把魚要回來了。”

“什麼？”雲初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你是去找李懷爾了？”

“對呀！”蘇毅一邊將魚丟進竹筐，然後推起獨輪車，隨意的答道。

“你是不是瘋了，這時候你還敢去找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蘇毅聳了聳肩，不置可否。

“難道他沒有為難你？還把魚給你了？”

雲初月感覺是不是出現幻覺了，跟在蘇毅後面，一個勁的上下打量著蘇毅。

“可能是被你打怕了，沒有為難我。”

雲初月一拍額頭，感覺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隨即憂心忡忡的道：“三哥，這不正常，他一定是在打別的壞主意，這幾天你就不要出門了。”

蘇毅搖搖頭道：“不行，我要是不出門，難道讓我和老蕭頭餓死嗎？你放心吧，李大少爺說了，以後和我和平相處了。”

雲初月語重心長的說道：“三哥，你不是失魂症都好了嗎，李懷爾的話你也敢信。”

說著還伸手摸了摸蘇毅的額頭，看看是不是發燒了，蘇毅笑而不語。

微風習習，夕陽下兩人拉出了長長的影子，溫暖又美好。

鎮後的山腳下，各種的野菊花爭奇鬥豔，傳來撲鼻的芬芳，翠竹映照之下有一個簡陋的院子。

三間木屋是前屋後院的結構，陳舊的門楣上掛著一個已經褪色的匾額，隱約能看到“岐黃藥廬”四個大字。

“老蕭頭，我回來了！”

蘇毅從車上將竹筐抱起，一腳將門踢開，衝著屋內大喊了一聲，這讓斜躺在搖搖椅上昏昏欲睡的邋遢老頭嚇了一跳。

“臭小子，你想要嚇死我呀！”

自蘇毅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與這老頭相依為命，老蕭頭衣衫襤褸，一副邋里邋遢常年病怏怏的樣子，時不時還會劇烈的咳嗽。

其實老蕭頭一點也不老，也就是四十多歲的樣子，仔細看相貌堂堂，要是年輕一些，再收拾打扮一下，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只是常年不修邊幅，邋里邋遢，看起來如一個遲暮老人。

蘇毅對於老蕭頭的感情很奇怪，受到原主的情緒影響，加上三年來兩人相依為命，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有時候是上下尊卑的師徒，有時候就像是難兄難弟，和蘇毅鬥嘴吵架的時候，絲毫沒有一個做師傅的樣子。

於是蘇毅高興了叫師傅，不高興就叫老蕭頭，發火了就叫老傢伙。

對此老蕭頭也絲毫不在意，蘇毅感覺老蕭頭一定是遭遇了什麼挫折，才消沉遁世，在這龍池鎮苟延殘喘，但這都不影響蘇毅對於他的關愛。

從躺椅上猛然坐起的老蕭頭正要發飆，見到蘇毅身後的雲初月，頓時換了一副笑臉。

“小月來了！”

雲初月赧顏的叫了一聲蕭大叔，老蕭頭似乎完全沒看到蘇毅一臉鄙夷的眼神，招呼著雲初月落座。

蘇毅埋怨道：“師傅，你天天守著這個破藥廬有什麼用，且不說沒有生意，就算好不容易來個求醫的，你不但不收診費，還要搭一份藥材，這日子還怎麼過。”

被蘇毅痛心疾首的一番埋怨，老蕭頭雖說有些尷尬，卻沒有一絲慚愧的意思。

“這不是還有你嘛！”

蘇毅咬了咬牙，把即將脫口而出的髒話又咽了回去，長撥出一口氣。

鎮上人口本來不多，加上老蕭頭送醫送藥的，藥廬生意實在是慘淡，養家餬口都有點勉強。

蘇毅為了填飽肚子，想盡一切辦法，捕魚捉蝦、抓鳥掏蛋，至此後，這個老蕭頭算是徹底的放手不管了。

“我的命是真苦啊！”

老蕭頭陡然一副正義凜然的說道：“你不是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停，我怕了你了！”

蘇毅趕緊抬手製止了老蕭的話頭，雲初月在一旁捂嘴笑意醉人。

見蘇毅沒了脾氣，老蕭頭又躺倒在椅子上，搖搖晃晃的好不愜意，自言自語道：“這些話你都是從哪聽來的，當真是奇怪呀，不過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

蘇毅對此不想解釋，要是讓老蕭知道，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已經不是與他相依為命的那個少年了，而是一個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靈魂，會不會被嚇死。

儘管蘇毅想要融入到這個世界，可是言多必失，總是會在不經意間說出一些奇怪的話語和詞彙，都會讓老蕭頭用別樣的神情看他。

蘇毅蹲到老蕭頭身前，想起今天被自己打發的馬賊，已經不是第一撥了，讓蘇毅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地方好像也要不太平了。

於是轉了轉眼珠子，有些循循善誘的說道：“師傅，要不我們就離開這裡吧，這天大地大的，以你的醫術，我的智慧，不說能混的風生水起，至少解決溫飽沒問題，總比在這裡受罪強吧。”

老蕭頭打了個哈欠，又躺倒在了躺椅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不過雲初月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

“哼，一點小聰明罷了，算什麼智慧，我覺得這裡挺好的，時機到了再說！”

蘇毅總覺得老蕭頭的話裡有話，立刻追問道：“什麼時候才算是時機到了呢？莫不是在誆我。”

“所謂天機不可洩露，等到時機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蘇毅不屑的撇撇嘴，衝著老頭揮了揮拳頭，從這老頭嘴裡套出點訊息真是太難。

“神棍！”

作為穿越者的蘇毅，起初實在難以忍受這山溝裡面的生活，想去見識一下這個世界的繁華，更想著轟轟烈烈的做一番大事業。

但是老蕭頭卻是對這個想法是無動於衷，蘇毅也曾經有過丟下老蕭頭，獨自去闖一闖的打算，感覺憑著自己的才學和見識，就算不像別的穿越者一樣，造什麼飛機大炮，或者去改變世界格局，至少也能做個富貴閒人。

不過隨著對這個世界的瞭解加深，蘇毅就放棄了這個打算，選擇了躺平，準備和老蕭頭一樣，混吃等死算了。

要是自己離開老蕭頭，自己人生地不熟，連走出大山的可能都沒有，要麼成為野獸的大餐，要麼成為荒山中的一堆白骨，就算走出去了，也只會成為亂世烽煙中的一個炮灰。

蘇毅這才明白，穿越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美好，一切美好的暢想，根本就沒有條件去實現，物質條件、生產力水平、文化差異，無不是成為最大的阻礙。

老蕭頭看了看蘇毅的樣子，柔聲道：“又被欺負了？”

蘇毅低著頭，有些不開心，輕輕的嗯了一聲，表達和自己心中的不快。

“嗯，要不是你不讓……”說到這裡，察覺雲初月在身邊，就將話音重新咽回了肚子。

老蕭頭似乎對此習以為常，面無表情的安慰了一聲。

“多捱揍對你有好處，對了晚上吃什麼？為師餓了！”

蘇毅氣不打一處來，狠狠的踹了一下躺椅，並不是蘇毅不尊師重道，只是有時候老蕭頭著實很可惡。

“今晚沒飯吃，餓死你個老東西！”

老蕭頭也不理會蘇毅的怒氣，側身看了看蘇毅懷中的竹筐。

“哎喲有魚呀，快去快去，上次你做的燉魚滋味，現在想想都讓人流口水呀，你說你怎麼有這麼好的手藝，為師可沒教過你呀。”

蘇毅吐出一口濁氣，努力的平復著心中想要暴揍老蕭頭一頓的衝動。

“哼，那是我的天賦，懂嗎，要是等你教我，咱倆早被餓死了！”

老蕭頭不置可否點點頭，還衝蘇毅豎了豎大拇指。

“嗯這天賦不錯，師傅很欣慰，師不必賢於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師，這話不也是你說的嗎！”

蘇毅一臉憤懣，懶得和這老傢伙鬥嘴，咬牙切齒的走向了後院。

“月丫頭呀，今天你可是有口福了，這小子別的不行，這下廚的手藝真心不錯。”

雲初月對於兩人的相處頗為羨慕，雖然彼此拌嘴，也充分說明了兩人的感情深厚，心想如果自己和父親也能如此，該多好啊。

雲初月父親體弱多病，在妻子死後更是每況愈下，他將妻子的死，全怪罪到了雲初月身上，因此對於這個女兒，從來沒有半分熱絡。

雲初月赧顏一笑，面對這個老頭子確實沒有什麼話題，於是起身道：“蕭大叔，我去幫忙！”

老蕭頭笑著點點頭，搖了搖手中的光禿禿的羽扇，望著門外夕陽下的遠山，笑著感慨了一句。

“真好啊！”

也不知是說這樣的日子真好，或是說小月姑娘真好，還是羨慕年輕真好。

兩隻肥美的草魚已經被收拾的乾乾淨淨了，生火熗鍋一系列動作駕輕就熟，不多時屋內就傳來了香味。

前世蘇毅家庭條件不錯，退伍後創業經營公司，自然不需要親自下手做飯，不過蘇毅覺得做飯是一種很好的放鬆形式，加上有過殘酷的野外生存訓練經歷，一切都是得心應手，熟稔有餘。

看著灶膛裡的火光，蘇毅回想起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的情形，起初蘇毅以為自己重生到了少年時代，著實興奮了好一陣子。

感覺如同拿到了遊戲通關外掛，每一步都早已經刻在了腦子裡面，想要錯過每一個時代機遇都很難，說不定會直接替代馬爸爸的位置。

結果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不僅身無分文，一沒有系統、二沒有金手指，而且原主還是個從小就神智不全的傻子。

為了不露餡，蘇毅可是扮演了好久的傻子，逐漸讓人接受了腦子被重傷，僥倖不死，因禍得福，才得以恢復正常的說法，蘇毅這才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可惜，從此以後，蘇毅就過上了被老蕭頭天天折磨的痛苦日子，挑水、劈柴、做飯、捕魚捉蝦，每天為生計忙碌都是家常便飯。

藥廬有人求醫的時候，就要抓藥、燒火、熬藥，一旦有空閒，還要被逼著背誦各種藥材的藥性、配伍、處方之類的。

雖說前世的蘇毅多少有些藥學底子，尤其是戰場救護就是蘇毅的強項，但差點也被逼瘋。

老蕭頭那些書卷上的圖樣，和現實中的樣子實在是差距太大，就算你拿著藥草和《百草經》對照，你絕對不會相信他們是同一種東西，因為畫工實在是太拙劣簡陋了。

除此之外，每天凌晨就會被老蕭頭從被窩中揪出來，去鎮外的山上跑一個來回，將近十公里。

晚上還需要揮拳數千下，接著就會被丟進藥桶裡再泡兩個時辰，同時還要默唸老蕭頭口傳心授的心法口訣。

蘇毅不知道老蕭頭以前是如何對待這個少年的，但是自從蘇毅到來之後，這樣的艱苦日子，已經過了三年了。

雲初月心靈手巧，對於這些家務事也是得心應手，淘好了米後見蘇毅在發呆，伸手在蘇毅眼前晃了晃。

“想什麼呢？三哥。”

蘇毅笑著搖搖頭，轉換了一個話題。

“沒什麼，對了，你父親身體怎麼樣？一會我讓師傅配幾副藥帶回去吧。”

雲初月神情黯淡了幾分，很難看出原本如花的年紀，過著無憂無慮生活的姑娘，心中揹負了多少沉重的枷鎖。

“老樣子唄，年紀大了，身體越來越虛弱了。”

蘇毅安慰道：“不用擔心，老蕭頭看著不靠譜，醫術還不錯，相信你爹一定會好起來的。”

雲初月神情有些扭捏，聲音羞羞怯怯的說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蘇毅疑惑的望向她，雲初月臉上有些羞赧，又有些糾結，似乎有些話說不出口。

“那你在擔心什麼？”

“李懷萱是不是喜歡你！”

蘇毅狐疑的看向了雲初月，自然明白雲初月的意思，這時候也只能裝傻。

“你擔心她幹什麼，我和她又不熟，你這小腦袋都在想什麼呢？”

“哎呀，我的意思是……”

雲初月見蘇毅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有些惱羞的叫了一聲。

其實蘇毅哪有不懂她的意思，只能裝作不懂而已，小姑娘情竇初開，要是真的被自己點破了，以後還真是不好處理，畢竟自己只當她是妹妹。

吞吞吐吐半天，雲初月終於像是下定決心的說道：“要是鎮長真的來提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關於這件事，蘇毅仔細想了想，如果李開山拗不過李懷爾懇求，李半山或許真會答應李懷爾去求親。

以雲初月老爹的性格，也可能會答應這門親事，畢竟這個年代，能夠有一口飽飯吃都是一件幸事了。

雲老爹自認活不了多久，臨死之前將女兒嫁給李懷爾，不管幸福不幸福，至少不會餓死。

不過李懷爾確實不是良配，難道要殺掉李懷爾嗎？這個想法讓蘇毅嚇了一跳，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失去了律法約束，蘇毅感覺自己的心境也開始有些黑暗了。

“只要你不想嫁，就讓你爹不要答應這門親事。”

雲初月雙手死死的抓著衣角，低頭囁嚅道：“三哥，我不敢，你能幫我嗎？”

“我怎麼幫？”

雲初月的話隱晦但又直接，蘇毅能夠感受到姑娘那份炙熱的情感。

“到時候你去和我爹說。”

蘇毅尷尬的乾咳了兩聲，心想自己以什麼身份去說，畢竟自己是個外人。

蘇毅低著頭撥弄著爐灶內的柴火，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既能夠不傷害少女的心，還能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

就在這時，門外的一陣嘈雜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將蘇毅從兩難的境界中解救了出來，蘇毅神情一變，順手抄起一把柴刀就向前屋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