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溪市內,林家宅邸。
夜風徐來,鎏金壽字燈籠,微微搖曳。
庭院之內,已是九成滿座,喧囂聲起。
張老頭在林墨的勸慰之下,終是未有起身離去,只是仍有些侷促。
高臺之上,除卻中心處梨花木桌,其餘皆已滿桌。
錦衣玉食者、書生文氣者、短褂武者盡皆有之。
居於其中,林墨二人之衣著,卻是略微寒酸了些。
不過卻也未有人,多言一二。
“壽星登場!”
循聲望去,但見老壽星身著紫色壽紋長袍,在兩個孫輩的攙扶下緩步而來。
風中搖曳的燭光,將他的面容襯得越發紅潤。
待其途經林墨桌側之時。
林墨指尖掐訣,一縷微弱靈光自指尖迸發,宛若遊絲般繞開眾人,悄然沒入老壽星的身上。
靈光在其銀髮之間流轉三匝,攜其血脈氣息回返丹田。
林墨眸底微光閃動,這魚溪林家,竟與自己血脈同源。
且那血脈氣息與自己如此相近。
莫非離家之後,父母又為他添了一位幼弟?
思緒間,老壽星已然落入主座。
管家擊掌三聲。
頃刻間,身著青衣的僕役小廝們魚貫而入,捧著描金攢盤依次佈菜。
待其酒菜滿席,老壽星提盞扶著黃花梨木桌徐徐起身。
渾濁的眸子掃過滿堂賓客,朗聲道:“老朽林晟,今日七十壽宴,承蒙諸位賞臉,我便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
“賀林老爺子松齡鶴壽!”滿座賓客齊齊舉盞,聲震屋瓦。
言罷,眾人仰首飲下盞中酒水。
林晟朝著身側管家擺手示意。
那管家立即上前一步,高聲喊道:“開宴!”
“砰——”
話音未落,忽地一聲悶響傳來。
還未來得及落座的眾人,立刻循聲望去。
只見一青衣小廝倒飛而來,猛地砸落庭院青石地面之上。
緊接著,一虯髯壯漢自門外踏步而入,面色陰狠。
他一腳踩在青衣小廝身上,陰冷的眸子望向高臺處:“林老爺子壽宴,為何不請我曹某,可是看不起在下?”
主座之上,一墨色長袍的中年男子一掌拍在木桌之上,霍然起身。
他劍眉倒豎,眼中寒芒如電,喝罵道:“曹猛!今日家父七十大壽,不宜見血。你若識相,趁早滾出我林府大門!”
曹猛聞言,冷笑一聲:“林家主好大的威風!何必這般急著趕我走,我的壽禮可是還未奉上?”
說著,他快速擊掌三聲。
趁著空隙,林墨偏頭湊近張老頭耳側,輕聲問道:“船家,這曹猛是何來路?”
張老頭聞言,抬眸四處張望一番,見無人注目,方才向著林墨輕聲說道:
“這曹猛乃是魚溪市一大害。仗著幾分拳腳功夫,糾結了數十號潑皮無賴,專行欺行霸市、強取豪奪之事。”
林墨眉頭皺起,又問道:“他又如何與林府結怨?”
張老頭悄聲應道:
“那曹猛瞧上了市西老章頭家的閨女,欲行逼良為娼之事,給人家逼死了。
老章頭直接跪著求到林府來了。
天色未明之時,林老爺子便派林家大爺,帶著全府供奉家丁把曹猛那夥人狠狠地打了一頓。
還把曹猛……”
說到此處,他語氣忽地一滯,又四處張望一番,方才接著說道:“還把曹猛那傢伙什給廢了。”
說著,他眉頭皺起:
“不過那事之後,他皆是夾起尾巴做人,不敢再行作惡之事。
只不過,今日這般,他莫非有何底氣不成?”
聞言,林墨心中已有定數,林家非是惹事作惡之輩。
若有何變故,力所能及之下,他自會暗中出手。
“咚——”
一聲悶響震得周遭碗碟輕晃,四個黑衣短褂潑皮抬著朱漆壽棺自曹猛身後晃出。
那楠木棺身上金粉描成的“壽”字,在燭光照耀下格外的顯眼。
被他們重重地砸落在地,驚得近處的幾個青衣小廝險些打翻茶盞。
曹猛粗糲的大手按在棺蓋上,抬頭望向高臺處,眼中翻湧著恨意,一字一頓道:
“林老爺子,不知我這份壽禮可還合心?”
他將“壽”字咬得極重。
“欺人太甚!”
林家大爺暴喝一聲,袖袍猛地一揮:“來人,把他們扔出去!”
霎時間,數位灰袍供奉,自席間飛掠而起。
另有數十個手持棍棒的家丁,自旁側院門,蜂擁而出。
曹猛見狀,神色不驚,譏笑道:
“都說你林府出過仙人,可卻是無人見過。
今日便讓爾等凡夫俗子,見見我曹家仙師之威。”
說著,他轉過身去,躬身大拜:“還請祖父替孫兒報仇!”
話音落下,一灰袍老者自門外緩緩踱步而入。
白鬚銀髮隨風輕揚,手中烏木拂塵泛著瑩瑩微光,乍看卻有幾分仙家氣象。
然那雙滴溜轉的三角眼,卻將其狡猾之本性,暴露無遺。
他緩步行至曹猛身前,沉聲道:“林府令我曹家絕後,爾等打算如何償還。”
幾位灰袍供奉見狀,頓時止住步伐,於一丈之外持刀而立。
卻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頻頻回首望向高臺處。
林晟徐徐起身,抬手一揖,緩聲道:“不知仙師自何處而來,可否與祖上相識?”
那灰袍老者,輕笑一聲:“我可識不得什麼姓林的。”
他手中拂塵朝著地面猛甩:“你林府莫非想要誆騙我不成?”
話音未落,一道靈芒自拂塵尖端驟然迸射,所過之處地面青石寸寸爆裂,碎石宛若雨點般向著四處飛濺。
周遭供奉家丁被他的手段所懾,頓時被嚇得連連後退。
幾個膽小的更是踉蹌跌坐在地,手中兵刃“咣噹”墜地。
那灰袍老者見狀,揚首笑道:“不知你林家的‘仙人’何在?不若喚出來論道一番?”
林晟枯瘦的身子怒極輕顫,連吸三口氣才勉強壓下翻湧的氣血:“不知仙師要我林家如何贖罪?”
那灰袍老者尚未開口,曹猛已搶步上前,獰笑道:“我要你林府男丁自斷五肢,女眷盡數充入勾欄!”
他眼中血絲暴突,宛如惡鬼。
“聒噪!”
灰袍老者袖袍猛甩,一道無形氣勁“啪”地一聲,將曹猛抽得翻飛出去。
他這才慢條斯理地捋著銀鬚:“老夫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