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霧谷入口之處。
谷中霧氣已是漸濃,翻湧之下宛若墨染,伸手難見五指。
此刻距之林墨等人離去,已有一炷香之功。
忽地,一道血色流光自遠處疾掠而至,於其谷口處略微一滯,未見林墨等人身形。
隨即,未有絲毫遲疑,一頭栽入翻湧霧氣之中。
衣袂翻湧間,如同揮毫點墨般,震開幾縷濃霧。
正是施以血遁之術,一路逃竄至此的白幽,因其未有尋得林墨,只得再入谷中,以避殺身之禍。
於其闖入濃霧約莫十息之後。
一持刀身影緊隨而至,他於濃霧丈許之外驟然駐足。
他眉頭緊蹙,望向翻湧霧氣,眸光閃爍,似在思索是否追入谷間。
此之墜霧谷,可算一處絕地,除卻霧散之日,其餘時日進入,卻是難以再行出谷。
雖是無有致命威脅,然其探入霧中,靈識滯澀,五感不通,恐是難以尋得出路。
且隨之深入,靈氣逾發稀薄,待察覺之時,已是晚矣。
“唰——”
一股凌厲衣袂破空聲陡然響徹。
抬眸望去,只見一黑袍中年人,渾身煞氣蒸騰,自遠處疾掠而至。
手中白骨鉤鎖寒光凜凜,裹挾著凌厲勁風破空而出,直取持刀人肩胛之處。
顯然是欲要抓捕活口!
那持刀人驟然擰身,將其手中森白骨刀猛地斬出。
“鏗——!”
骨刀與之鉤爪悍然相擊,竟迸出金鐵交鳴般的銳響,火星四濺。
那持刀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借勢足尖猛踏,身形宛若離弦之箭般,瞬間沒入如墨霧氣之中。
“混賬!”
下一瞬,那黑袍中年人,身形如同蠻龍破嶽般瞬息而至,所踏之處,土浪倒卷,泥渣碎石裹挾著凌厲勁風四處迸濺。
他手中白骨鉤鎖揮出殘影,宛若交織成一張彌天大網,朝著山谷濃霧之間,探去。
片刻之後,那黑袍中年人猛地收回白骨鉤鎖,卻見末端勾爪除卻沾染絲縷濃霧之外,不見絲毫異色。
他眸光落向翻湧霧氣,面色陰沉如水,卻是未有貿然闖入霧氣之中。
便在此時,遠處忽地傳來衣袂破空聲響,七道黑袍身影自林間顯現。
轉瞬間,眾人已掠至黑袍中年人身後半丈之處,倏地單膝跪地,齊聲道:“四爺!”
白四爺驀然轉身,目光如淬毒寒刃般掃過眾人,默不言語。
場間霎時死寂,便是山風都仿若為之凝滯。
跪伏眾人頓時額間冷汗涔涔,便是呼吸都為之放緩三分,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四、四爺……”
為首之人嗓音發顫,喉間發緊,額前冷汗順著眉骨滑落,卻絲毫不敢抬手。
他強壓心頭驚懼,硬著頭皮低聲道:“屬下等來遲,請四爺責罰……”
白四爺緩步逼近,周身煞氣翻湧,語氣裹挾著刺骨寒意:
“爾等究竟是老二豢養的鷹犬,亦或是老三埋下的暗樁,某家懶得追究。”
他眸中寒芒閃爍,袖袍猛地一振,白骨鉤鎖迸出刺耳尖嘯:
“但敢把爪子伸到幽兒身上——”
話音未落,白四爺袖中白骨鉤鎖,宛若毒蛇吐信般激射而出。
“嗤——!”
鉤鎖破空,寒芒乍現,為首之人尚未及反應,咽喉已被洞穿,鮮血噴湧如注。
其餘六人駭然失色,正欲起身反抗,卻見那白骨鉤鎖驟然分化,凌空化作六道森白殘影,如閻羅索命,瞬息間貫穿眾人胸膛!
“嘭!嘭!嘭!”
幾具屍體重重砸落,血霧瀰漫間,將其谷口青巖盡數染作猩紅。
白四爺冷眼掃過,袖袍一振,白骨鉤鎖收歸袖中,滴血未沾。
他眸中殺意未消,寒聲道:
“既敢動幽兒,便該有死的覺悟。”
言罷,他轉身望向翻湧濃霧,眼中陰翳更深。
凝望片刻,他手腕輕轉,取出一枚傳訊玉簡,語氣凝重道:
“大兄,是老四無能,手下被人過去奸細。”
“幽兒重傷之事走漏風聲,遭人截殺,現已遁入墜霧谷中……生死未卜。”
“老四辦事不利……還望大兄責罰!”
對面沉吟片刻,語氣平淡道:“對方是何來路,可有推測?”
白四爺語氣吞出道,帶著幾分不確定:
“或是老二、老三……手下所為……”
白四爺話音未落,傳訊玉簡中傳來一聲冷冽回應:“知道了。”
他語氣微頓,復又沉聲道:
“老祖正欲閉關,謀求破鏡結丹之緊要關頭,我須寸步不離護持左右。”
“若是老祖破鏡功成,魔煞宗……我白氏一脈未必不可獨掌大權!”
“其餘事務暫且擱置,你且駐守墜霧谷,調遣百名白骨衛予你差遣。”
“務必找出幽兒,及其罪魁禍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最後一句陡然轉寒,玉簡表面竟泛起陰寒煞氣:
“至於老二、老三……暫且勿動。”
“待老祖出關之後,我親自前往審問。”
“若真是他二人所為……那便怪不得某不念兄弟之情!”
“是,大兄!”白四爺恭聲應道。
隨即,傳訊玉簡靈光斂去,他手腕一轉,將其重新收歸袖中。
足尖輕點,躍至一處平整青巖,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靜候白骨衛之人手到來。
與此同時,如墨霧靄之內,約莫百十丈一處巖壁裂隙之間。
白幽蜷縮其內,雙目微闔,鮮血染透青衫,周身靈力幾欲枯竭。
“嘶……嘶……”
一條血鱗蛇倏地自石隙之外竄出,猩紅長舌吞吐間,朝著白幽悄然靠近。
待至白幽近前三尺之處,猩紅蛇軀驟然發力,宛若離弦之箭般,朝著白幽激射而去。
便在這電光火石之際,白幽眸中精光閃過,袖袍遮掩之下,一縷煞光迸射而出,瞬間將其血鱗蛇首擊作肉沫。
做完這些,白幽身軀猛然一顫,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大口喘息著。
半盞茶後,他方才勉強緩過氣來,探出不住顫抖的右手,將其血鱗蛇殘軀攥緊,送至唇畔。
未有絲毫遲疑,他張口便咬,喉頭滾動間,將其腥臭蛇肉生生嚥下。
片刻之後,將其血鱗蛇軀盡數吞下,感受著體內氣若游絲的靈力,低聲嘆道:
“不知可否撐到,谷間迷霧消散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