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來，明月高掛。
王福全住處，二樓。
林墨提壺飲下最後一滴靈酒，案間靈膳已盡數空盤。
二人倚欄望月。
王福全忽地望向林墨，出聲問道：“林道友，你之壽元尚有幾何？”
林墨垂眸望向樓下清池，輕嘆道：“初入仙途之時，多有波折，與人鬥法，暗傷累加，恐是不足數載光陰。”
他之壽元自是無盡，不過卻也不能徑直說出。此刻所言乃是他欲要留於坊市的最後期限，之後便遠遁凡俗，不顯蹤影。
待到百餘載後，所識所見之人，盡都不在，方可折返。
忽而有些傷感。
王福全指節無意識地輕叩木欄，銀白長髮於風中，肆意翻湧。
他欲提起酒壺再飲，卻發覺早已空無一物，將它“咣噹”一聲，隨意扔在地上。
他長嘆一聲道：“我之所餘，也是這般，不過數載光陰。”
煉氣期之壽元，一百二十載乃是其上限，非是定數。
尋常散修為求仙途爭渡，多有鬥法爭奪，往往難以活到上限之時。
然其宗門弟子，天賦更佳，爭鬥相對而言略微少上一些，壽元亦能更為接近上限。
林墨目光忽地轉向王福全，輕聲道：“王道友，在下有兩件事欲要相求……”
王福全拍著林墨的肩膀，朗聲笑道：“林道友，我等數十載的交情，有事但說無妨，何必這般拘束。”
林墨袖袍輕揚，抬手一禮：“那便先行謝過王道友。”
他心中略微沉思一番，緩緩開口道：
“其一，我欲知築基之要點、竅訣，雖已是仙途無望，不過卻也可以留予後人。不知……”
此前，他僅知煉氣十層便可嘗試突破，然其餘事項卻是一概不知。
此番詢問，亦有早做準備之意。
王福全忽地回過身來，正襟端坐，沉聲道：
“築基便是築就仙道之基，如同築就樓閣需以打下地基。需以氣海凝液，靈識蛻凡化作神識，方才可成。”
他指尖自衣襟蘸上酒水，在案几上繪出一道上揚之靈紋：“尋常修士僅知突破境界，卻不知築基尚可分作三等。”
“不知是哪三等？”林墨出聲詢問。
王福全語氣一頓，略作沉眉，接著道：
“下等者，藉助丹石靈藥之力，堪堪抵達築基之下限，氣海不足丈餘，神識宛若浮絮，日後難成金丹。
中等者，藉助天蘊靈物以破築基關卡，氣海可達六丈，神識穩固如玉，可期金丹之境。
上等者，天資卓越，自求己身，水到渠成，氣海可達九丈，神識更是能顯化虛影。無需學以術法，便可用以攻伐。”
所言氣海大小，乃是內視之粗略感應，而非真實存在。
說到此處，他輕嘆一聲：
“不過如今諸宗境內，多以築基丹或是其餘靈藥成就築基。
即便如今宗內金丹老祖，突破築基之時亦是如此。
道友那後輩資質如何？年歲幾何？
我神木宗相隔十餘載，便會於坊市之內，行招募散修之事。
若道友後輩資質尚可，或可入我神木宗修行。”
林墨深知王福全所指，乃是林硯。林旭年歲已大，除非境界高深，否則不會在神木宗考慮之內。
想至此處，他立即出聲應道：“年方六歲，乃是四靈根資質。”
王福全聞言，掐指細算：
“下次宗內行招募之事，乃是十載之後。屆時道友後輩十六歲之齡，若能突破煉氣三層，或有機會。可嘆……”
他忽而語氣一頓，輕嘆道：“屆時我約莫已是不在，否則尚可向宗內舉薦一番。”
“在下便先行謝過道友美意了。”林墨抬手一揖。
略作沉思之後，又接著問道：
“我曾聽聞煉氣有十三層之境，十層便可嘗試突破築基，所以其後之境突破，可有差別？”
王福全聞言，頓時仰面大笑。
片刻之後，他緩過氣來，笑著說道：
“煉氣十三層之說，雖是多有流傳，宗內古籍亦有記載。
甚有傳聞，若是突破至煉氣十三層，周身靈力盡數液化，靈識不弱神識，甚至可以逆伐尋常築基初期修士。
然，莫說十三層，便是第十一層之功法，亦是未曾聽聞，無人知曉。
古籍之內，亦未載有何人抵達煉氣十層之後的境界。
若欲突破，還需以謀求靈藥或築基丹為主。
為使各修者家族與散修歸附，宗內每隔百餘載便會放出一枚築基丹，於青崖山脈另一側的青崖坊市，舉行拍賣。
不過價格卻是頗為昂貴，千枚靈石起拍，落錘之時，未曾低於三千靈石……”
林墨抬袖一禮：“多謝道友解惑。”
“你之所言尚有一事，是何？”王福全問道。
林墨扶正衣襬，正聲道：
“餘下之事，便是關乎我那兩後輩。若我在時尚且無需擔憂，若我坐化，恐是難以存身，便欲向道友提前求取一份差事……”
王福全捋須，朗聲笑道：“此事簡單，道友明日午時且來雜務殿尋我。我向諸位師弟，討要一份信物便可。”
林墨聞言，深深一揖：“多謝道友！”
隨後，二人又談起陳年舊事，唏噓不已。
待到丑時過半，林墨方才起身告辭。
夜幕之下的雲霧坊市，除卻來往巡邏的執法隊修士，已是少有人影。
遇見林墨之時，還講他喝住，例行盤問一番。
待林墨言明之後，也未有任何刁難之意，那些執法修士朝著他抬手一揖，便徑直轉身離去。
回到木屋之時，林旭二人已然睡下，他腳步輕提悄然進入密室之內。
今日卻是未有行繪符之事，而是將王福全所言，細細琢磨一番。
……
翌日。
林墨踏出密室，抬步而上之時，林旭二人已然醒來。
已是做好吃食，靜候林墨。
草草吃過飯食之後，林墨抬眸望向二人，輕聲問道：“昨日可有疑惑？”
林旭面露躊躇，輕聲道：“林旭資質愚鈍，伯祖可否將五行訣之要點，再行講解一番？”
林墨聞言，微微點頭，取來五行訣小冊。翻開書頁，為二人逐字精講一番。
再抬眸時，已近午時。
林墨闔上書頁，望向二人輕聲道：“我尚有要事，你二人且盡心感悟。”
言罷，便離開木屋，朝著雜務殿的方向飛掠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