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樹影婆娑。
“墨老先生，這邊請。”
青衣小廝手持黃銅燈盞，昏暗的火光在林墨身前搖曳。
行至一處僻靜院落前，他忽地駐足，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林墨接過燈盞，緩步踏入其內。
火光照耀下，只見院內一方清池，其中荷葉正綠之時。
偶見魚影於葉下游弋。
“墨老先生，我便候在院外，若有吩咐，儘可喚我。”身後的青衣小廝輕聲說道。
言罷，他便躬身退至院門外。
林墨持盞回眸，輕呼一聲：“今日無事，你且回去，我想清淨一些。”
“是！”青衣小廝輕聲應道，他的腳步聲緩緩消散在院外小徑之上。
待其離去，林墨踱步邁入院間屋內，熄滅燈盞，將其與斗笠一併置於木桌上。
隨後，身形一晃，便翻躍院牆而出，朝著河畔之處飛掠而去。
衣袂翻飛間，木質門扉悄然合攏。
……
黑水河畔，水中月影隨波起漣漪。
一灰袍修士於河畔不遠處，一垂柳之下來回踱步，面露忐忑之色。
那雙三角眼忽而掃向身後魚溪市之燈火，忽而掃向蕩波湖面。
“唰——”
忽地身後傳來一縷衣袍翻湧聲。
再回眸時，一道黑袍身影已悄然站於身後——
正是換了一身行頭的林墨。
那灰袍修士頓時被嚇得額冒細汗，踉蹌著倒退幾步，險些跌坐在地上。
他連忙撫平袖擺，躬身一禮，顫聲道：“前……前輩。”
林墨袖袍猛甩，將雙手負於身後，踱步向前，以沙啞的聲音開口道：
“你自何處得來的傳承，師承何處。竟不思仙途，反倒貪念凡俗美色，壞我等修者之風氣。”
說著，一股氣勢陡然爆發，猛地壓向那灰袍修士。
那灰袍修士猛地想起，山間洞府內那枯骨身上的玉牌，急聲道：“家師乃神木宗青木上人！”
林墨聞言，瞳孔驟縮，靈力威壓忽地一滯。
他又轉念一想，那般築基高人，怎會收如此品性低劣之人為徒。
即便他不顧個人顏面，神木宗這般正道門派也斷然不會容許。
且以其築基丹師的身份，門下弟子又豈會僅有煉氣二層的微末修為。
不過未免有何變故，還是需得先行試探一番。
他袖袍輕甩，散去靈力威壓，躬身一揖，輕聲道：
“原來是青木上人之高徒，在下方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他伸手探出袖中，掏出一把靈石：“聽聞尊師煉器乃是一絕，在下欲打造一把合身法器，可否引薦一番。”
“咳咳——”
那灰袍修士頓時直起身來，目光盯著林墨手中的靈石，輕咳兩聲：
“卻是不巧，家師月餘前方才閉關修煉。
恐是需要一些時日，卻是不能立即為道友引薦。不過……”
他語氣忽地一滯，伸手向著林墨手中探來，輕聲笑道：“待家師出關之日，定會為道友美言幾句。”
林墨聞言，嘴角劃過一抹笑意，渾身氣勢陡然爆發。
灰袍修士方才探出的手，還未伸至一半，便猛地一頓。
他僵硬地抬起頭，望向林墨，一字一頓道：“道友，這又是何意？”
林墨直起身來，目光冰冷地盯著灰袍修士，沉聲道：“若再以言語誆騙於我，便如此樹。”
他袖袍猛甩，一道靈光自指尖迸發。霎時間，十餘丈外的一棵岸邊垂柳頓時化作齏粉。
灰袍修士見狀，頓時瞳孔驟縮，豆大的汗珠宛若雨滴滾落。
他雖是不知如何被林墨看出破綻，卻也不敢遲疑，立即匍匐於地，連連磕頭，將事情全然托出：
“前輩饒命，在下傳承確是源自青木上人。只不過……是從其遺骸之側所獲。至於尊名乃是自其腰間玉牌之上所知……”
林墨冷眼瞧著對方匍匐在地、磕頭如搗蒜的模樣，頓時眉頭皺起。
這般卑躬屈膝之態，哪還有半分修仙者的風骨？
他袖袍猛甩，一股凌厲的勁風席捲而去，那灰袍修士頓時翻飛出去，砸落在地。
林墨冷聲喝道：“堂堂修仙之人，這般作態，成何體統。”
他緩緩向前踱步，話鋒忽轉：“身前帶路，去你所獲傳承之處。”
“是，前輩。”
灰衣修士踉蹌著起身，悄然抹去嘴角猩紅，應了一聲。
便引著林墨朝遠處掠去。
……
“咔嚓——”
足尖輕踩林間枯葉，發出一陣清脆聲響。
林墨抬眸望向空中，已是旭日初昇，晨霧漸起。
他輕聲問道：“還需多久？”
“前輩，至多半盞茶的功夫。”前方引路的灰袍修士，連忙回過身來應道。
他的臉上露出一抹諂媚的笑容。
“嗯。”林墨輕應了一聲，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走著。
袖袍翻湧間，一縷無色靈絲綴著一枚玄色暗針，懸於灰袍修士後頸之處，隔著半寸距離。
半盞茶時間，悄然已過。
灰袍修士忽地於一崖前駐足，轉過身來，躬身掐媚道：
“前輩，小修所獲之傳承，便在此懸崖之下，約莫三十餘丈處。”
言語間，他的身子壓得極低，眸中閃過一縷不可察覺的狠毒。
林墨緩緩踱步上前，立於懸崖青巖之上，垂眸觀之。
崖下雲霧繚繞，難見其底。
一股晨風自崖下席捲而上，將他的衣袍拂得獵獵作響。
他平靜地望向灰袍修士，緩聲道：“你且先下去。”
灰袍修士悄然抬頭看了一眼，林墨的眸中毫無起伏，看不出思緒。
他不敢猶豫，立刻躬身一禮：“是，前輩。”
隨即，他立即起身快步走向崖前，俯身拾起一根青藤，足尖輕點，便朝著崖下飛掠而去。
林墨立於崖前，拾起一根更為結實的青藤，快速跟上前去。
頃刻間，青藤長度已盡。
他足尖在崖壁之上輕輕一點，便躍至旁側，另行扯住一根青藤，繼續向著下方飛速滑落而去。
身形閃動間，靈力懸絲與其暗針，卻是緊隨灰袍修士之後，不落半寸。
一連更換十餘根青藤，兩人的身影已然墜入雲霧之間。
便在此時，前方的灰袍修士，扯著青藤忽地一蕩。
他的身影頓時消失在林墨的視線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