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後。

玄金礦脈上空,一艘魔氣森森的骷髏飛舟轟然砸落,激起漫天塵土。

白無邪負手立於舟首,一身白衣,在煞風中獵獵作響。

飛舟尚未停穩,他徑直化作一道長虹飛躍而下,落在一處新建的建築之前。

待到白無邪離去後,飛舟上一個魔修撐著牆壁方才才穩住身形,壓低聲音嘀咕道:

“每次都這般砸落,就不能好好停穩……”

身旁的魔修聞言,嗤笑一聲:“你若有膽,不妨去問問白長老——當年奪這飛舟時,為何偏要將停落陣法轟個粉碎。”

……

白無邪高坐廳堂上首,素白長袍垂落,指尖輕釦扶手。

他垂眸睨著跪伏在地的監工魔修,聲音不疾不徐:

“玄金礦脈,開採幾何了?“

那魔修額頭緊貼地面,顫聲答道:“回、回白長老,已採得兩萬三千餘斤……”

白無邪未有言語,只是撐著扶手緩緩起身,玄鐵戰靴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跪伏在地的監工魔修。

“踏、踏、踏——”

腳步聲在幽暗的廳堂內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那魔修的心尖上。

那魔修不敢抬頭望向白無邪,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著,豆大的冷汗從額間滑落,在地面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這時白無邪方才開口,語氣森冷如九幽寒冰:“為何……產量如此不濟?”

那魔修渾身劇顫,額頭在地面磕得砰砰作響:

“長、長老明鑑!實在是礦脈深處金石之氣太重,周遭抓捕而來的那些凡俗礦奴,撐不過三日便會發狂而亡,人手實在不足啊……”

白無邪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哦?”

他緩步繞至那魔修身後,冰冷的刀鋒輕輕落在其顫抖的肩頭,“你這是在怪罪本座……此前將那些修士屠戮得太乾淨了?”

那魔修面如土色,額頭重重磕在地上:“白長老明鑑!屬下絕無此意!”

他聲音嘶啞發顫,“那玄木老賊偷襲枯長老,那些修士……那些修士合該償命!”

白無邪冷哼一聲,袖袍無風自動:“老祖還能攔住神木宗半月。”

他指尖輕捻,一縷血色煞氣如靈蛇般纏繞遊走,在蒼白的指節間妖異躍動:

“半月之後,本座要見到二十萬斤玄金礦石。若是少一兩……”

話音未落,突然翻腕一甩,那縷煞氣頓時化作三寸赤芒,那魔修頓時發出淒厲慘叫。

只見其左耳已然落地,鮮血順著臉頰汩汩流下。

“便用你的血肉來補。”

話音落下,白無邪踏步離去。

過了一陣,那魔修才敢戰戰兢兢地直起身子。

他先是將滾落的左耳從地上小心拾起,用袖口一點點拭去地上的血跡,又細細檢查一番是否仍有殘留血漬。

直到確認地面再無痕跡,這才佝僂著身子,踉踉蹌蹌地退出廳堂。

……

礦洞前的空地上。

一名獨耳魔修負手而立,面色陰沉,新斷的耳根處還纏著滲血的布條。

他冷眼掃過人群,突然抬腳將最前排一人踹翻在地,聲音嘶啞地大喝道:

“練氣初期每日需上交玄金礦石十五斤,練氣中期二十五斤……”

說到此處,他語氣一頓,手中暗紅色長鞭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猛然甩出。

“啪”地一聲脆響,地上那名散修後背頓時皮開肉綻,蜷縮著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若是所交不足份額,便如同此人。”

周遭散修見狀,個個面如死灰,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

話罷,那獨耳魔修轉身踱步離去。

數十名黑袍魔修抬著數筐黑色麵糰,徑直扔向散修群中。

隨後手中揮舞著宛如毒蛇一般的長鞭,將一眾散修驅趕進十餘個礦洞之中。

林墨跟著魏元混跡在人群中,腳步蹣跚地踏入礦洞中,腳下鐵鏈“嘩啦”作響。

腳下的鐵鏈乃是一種束縛靈力的低劣法器,甚至不能算作法器,只是在普通鐵礦中,混雜了某種壓制靈力的礦石碎屑粗製而成。

否則魔煞宗可沒那般的財力,給每個散修盡皆配上一套法器。

若是靈力尚在之時,輕易便可將其擊碎,可是現在這般卻是難以掙脫。

低階修士若無靈力護體,幾乎與凡人一般無二,只不過因其肉身經靈氣滋潤,略強些許。

林墨伸手探入懷中,掏出方才撿起的黝黑麵團,盯著混在其上附著的小果,向著前方的魏元低聲問道:

“魏前輩,您見多識廣,可識得這麵糰上附著的是何物?”

“一階煞血果,可作恢復傷勢之用。”

“魔煞宗怎會如此大方?將這般好物分與我們?”

魏元嗤笑一聲,又開口說道:“這可不是什麼好東西,煞血果乃是於陰煞之地所生。若不輔以其他靈藥煉製,徑直食用會虧損壽元。”

他撐著洞壁緩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道:

“更遑論這般未熟之小果,恢復效果不佳暫且不說,可其損耗更是頗大。

神木宗境內乃是稀罕之物,聽聞魔宗境內卻是頗為常見,此時看來果真如此。”

說到此處,他又垂首望向胸口處的鞭痕,無奈的搖搖頭,長嘆一口:

“這般傷勢,卻是避免不得……”

言罷,魏元也拿出一個方才拾得的黝黑麵團,塞入口中胡亂咀嚼起來。

林墨跟在身後,也佯裝無奈嘆氣,心中所感卻是稍好一些,至少他不會有壽元之憂。

礦洞之內,岔道繁多,四通八達。

順著礦道一路前行,漸漸地身旁再無其餘散修的身影。

“魏前輩!你快前來瞧瞧,此處之物是否是那玄金礦石!”

剛走過一個轉角,林墨便瞧見前方不遠處的巖壁上,隱隱有金色的光芒穿過泥土滲透出來,扭頭向著身後不遠處的魏元喊道。

魏元聽見林墨的聲音,提著殘破鐵鎬,扶著巖壁快步走上前來。

食用過那混著煞血果的黝黑麵團之後,兩者的狀態卻是好了許多,胸口處的傷勢已經隱隱結痂。

正常行走已是無礙。

不過無法運轉靈力,魏元終究是年歲大了些許,所以便漸漸地落在林墨身後。

幾個呼吸之後,魏元趕到林墨身側,順著林墨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

他眯著眼仔細辨認一番,這才開口說道:

“觀其金光如箭,應是玄金礦石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