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

忽地傳來一聲叩門輕響,打斷了林墨的思緒。

他指尖微頓,將手中木偶輕輕置於桌上,衣袂翻飛間,人影已然掠至門前。

袖袍輕揚,身前門扉緩緩開啟。

抬眸便見,一青衫管事模樣的人,正立於門外。他右手微抬,正欲叩向門扉。

那管事一見林墨,當即旋身作了個深揖,臉上堆起殷勤的笑容:“林大師,我家老爺已然搭好戲臺,就候您大駕呢!”

林墨聞言,微微點頭,輕聲道:“你且先回去,我收拾一番,一炷香後便至。”

那管事微微躬身,輕聲笑道:“林大師,臨行之前老爺已然交代,需得帶著您一同回去。您請先忙,我在門外候著便是。”

“也好。”

言罷,林墨反手關閉門扉,行至桌旁。將整齊擺放於木桌之上的木偶,收歸於箱內。

門外之人喚作李三,乃是此方小鎮富戶李家的管事。他此番前來,乃是因其李家少爺學藝歸來,欲要邀請林墨登府演上一出懸絲木偶戲。

此事乃是三日之前便已應下。

此方小鎮喚作紅葉鎮,因其鎮外宛若紅楓般的林木,無論秋冬皆是紅葉搖曳,便得了此名。

他是於三月之前,來到此方小鎮。

本是欲前往崖間洞府,採其種植靈藥。許是記錯了時辰,來得早了些,靈藥尚未及年份。

索性便來到這方小鎮,化作懸偶戲師的身份。

這般作為,乃是源自三十餘載前,參悟傀儡術之時偶然生念頭,遂尋猿洞旁側凡俗之地略作嘗試。

其效甚佳,得悟凡偶製法。

至於崖間洞府,在其煉製辟穀丹功成第二年,跨山越河奔波而來。於地底一百八十丈處,開闢洞窟靈田,用以種植靈藥。

因未有居住之念,便掘得深了些。

他回過思緒,將最後一隻木偶輕輕置入箱內。在箱蓋合攏的“喀嗒”聲響中,已然將其背起轉身朝著屋外走去。

行至門外,他朝著李三輕聲說道:“走吧。”

“林大師這邊請!”

他微微躬身,輕拂袖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林墨腳步輕抬,沿著青石街道,向前踱步而去。

李三見狀快步跟上,悄然落後於林墨半步,不時輕揚袖袍指引方向。

此方世界凡俗,未有懸絲木偶之戲。林墨每至一處凡俗之地演繹,皆是引得圍觀者眾,無不拍手驚歎。

於此方小鎮之內,又以李府老爺最為喜愛,舍下一處僻靜獨立院落,任其起居。

林墨幾番推脫,終是應下,以作暫居之地。

李府雖非如林家一般大有善名,然其亦是正派作風,於紅葉鎮內多有美言。

微風徐徐,暮色漸沉。

黃昏落日,為李府連綿青瓦鍍上了一層金輝。

朱漆大門前,一位身著雲紋錦袍中年人負手而立。他身形略顯富態,腰間懸著的瑩白玉佩,在餘暉照耀之下泛起瑩瑩微光。

正是李府老爺,李德昌。

在其身後,三四位青衣小廝垂手而立。

“林大師——!”

李德昌尚在十丈開外便朗聲呼喊道,聲音宛若洪鐘,驚起簷角幾隻棲雀。

林墨抬眸望去,僅是微微頷首,身後的青竹箱籠,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

行至兩丈內,李德昌已然快步迎了上來,錦袍下襬翻飛間,腰間玉佩晃動不止。他略顯富態的面龐堆滿笑意,拱手道:

“林大師此番應邀前來,不知要演《火焰山》之三昧真火奇觀,或是《若蘭行》之千古斷腸絕唱?”

林墨抬手回禮,輕聲笑道:“非也!聽聞貴府公子,拜於南梁統帥祁明座下,行軍中征戰之道?”

李德昌面容之上,頓時露出一抹自豪的神色:“正是如此,犬子僥倖得祁帥看中。”

林墨腳步輕抬間,捋須道:“那我便演上一出《五關斬將》,用以賀之。”

李德昌聞言喜動顏色,袖袍翻湧間,已然側身讓出道路:“林大師快請!且先於府內稍歇片刻,犬子半個時辰後便至,屆時卻要勞煩演繹一番。”

話音未落,他目光又轉向一側的管事,接著說道:“且將新採的雲霧茶用以雪水烹煮,送與林大師潤潤喉!”

“是,老爺!”李三躬身應道。

隨後,便帶著林墨朝著府內走去。

李德昌仍舊立於原地等候。

……

“踏、踏——”

五里外的官道上,一隊玄甲鐵騎踏碎滿地紅葉,朝鎮子疾馳而來。

為首者卻是一襲素白衣袍,不佩甲冑,衣袂翻飛不止,於風中獵獵作響。

與身後一眾黑沉鐵騎形成鮮明的對比。

白袍人忽地勒馬,左手輕揚。

“唰!”

身後數十鐵騎頓時如臂使指,瞬間齊齊勒馬止步。甲冑碰撞之聲整齊劃一,戰馬前蹄揚起的煙塵尚未散去,整支隊伍已宛若鐵鑄雕塑般凝定。

唯有戰馬鼻翼不時噴出的白氣,在暮色中繚繞不止,顯露出方才疾馳的餘韻。

白袍人目光凝望前方紅葉漫舞的小鎮,袖袍輕拂間,溫聲道:“啟軒,前方便是紅葉小鎮了。你似已有十年未歸了?”

李啟軒聞言輕夾馬腹,輕聲縱馬上前,穩穩停在白袍人身後半步。

他抱拳恭聲道:“稟祁帥,已有一十二載未曾歸來。”

祁明聞言輕嘆一聲:“此番之事,恐會禍及此方小鎮、禍及李府,你可怨我?”

李啟軒聞言身形微滯,腕甲下的指節驟然收緊。他忽地抬首,目光變得堅定:“尋妖蛟血珠、誅血蓮妖人,本是蕩魔衛內之責。”

玄鐵面甲隨著咬牙動作錚錚作響:“末將……豈敢棄大義與不顧,因私廢公?”

祁明抬手輕拍李啟軒肩甲,回眸掃過身後鐵騎,聲音宛若春風化雪:“啟軒難得歸家,我便陪同他登門拜訪一番,爾等且先隱於鎮外林間。”

“遵命!”一眾鐵騎齊聲道。

隨後未有絲毫遲疑,縱馬散入林間,消散不見。

李啟軒抬眸望向祁明,緩緩問道:“祁師,這般會不會……誤了正事?”

祁明輕抖韁繩,身下戰馬緩緩向前走去:

“妖蛟血珠僅是傳聞,不見得可引來血蓮妖人,不差這一時半刻。你且隱去甲冑,莫要驚擾百姓。”

“是,祁師!”

李啟軒快速褪去身上甲冑,縱馬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