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間,兩道身影前後下墜。
凌冽的逆風裹挾著晨霧撲面而來,寒意刺骨。
陳二牛的灰色長袍在風中劇烈翻飛,白鬚銀髮如瀑般倒卷。
他餘光瞥向身後的那道黑袍身影,眸底裡閃過一絲殺意,掩藏得極深。
他本是魚溪市一尋常樵夫,于山間伐木之時,遭遇青狼襲擊。
倉惶逃竄之下,不慎墜入崖間。
卻是未曾想到,慌亂之中扯住的一根青藤,竟將他蕩入一處崖間石隙。
崖下深不見底,難尋出路。
垂落青藤,亦於一丈之外,縱身一躍恐也難及。
便沿著石隙向內去,欲另尋出路,卻偶獲一修仙之法。
耗費十年之功,方才修至煉氣二層,然其本就年歲已大,難有突破之望。
便欲先行下山,於俗世享受一番。
豈料於林府逞威之時,正好撞上林墨,還被其脅迫帶來此處。
然洞府之內,還有未獲之傳承,他豈肯將這機緣拱手讓予他人。
正巧石隙位於山崖凹陷處,待其沿著青藤滑落之時……
想到此處,他嘴角勾出一抹陰狠的弧度。暗中掐訣,準備藉著地勢之利幹掉林墨。
“簌——簌——”
青藤晃動的聲音在上方響起。
他頓時屏息凝神,指尖法訣已是引而待發之時。
“咻——”
忽地,一根宛若虛影的暗針,呼嘯著穿過陳二牛的咽喉處。
帶起一縷烏黑血線。
他瞳孔陡然縮緊,指尖靈芒散去,他緊掐著喉嚨發出一陣“咕嗬”的漏氣聲。
便在此時,林墨反手扯著青藤垂落下來,平靜地望向陳二牛。
晨風忽起,一片藤葉打著旋兒掠過,恰好覆在陳二牛瞪得滾圓的眼珠上。
“你……”話音未落,陳二牛的身影猛地向前跌落下去,消失在崖間霧氣之中。
林墨輕身向前一蕩,衣袍翻湧間,人影已是立於石隙之前。
他指尖輕抖,一縷微弱靈絲卷著一柄拂塵,自下方盤旋而上。
將其拿至手中,垂眸細看。
片刻之後,袖袍輕抖,將其徑直丟落懸崖。
那柄拂塵,不過是一凡俗之物,持於手中,徒作姿態罷了。
他輕嘆一聲,回身望向石隙,緩步向內探去。
石隙不過半人之寬,須以側身方可通行。
前行約莫十餘丈,前方霍然開朗,一方寬闊石窟驀然呈現眼前。
抬眸便見,一身著青色道袍的身影盤膝,居於窟內正中石臺之上。
不過卻已是枯骨,再無聲息。
林墨忽地駐足,朝著那道身影,深深一揖。
方才踱步向著窟內行去。
在青木上人身側,一方殘破的青色大鼎,斜躺於地。
鼎口處,幾道青白玉瓶凌亂的散佈四周。
窟內一角處,有一堆各色玉瓶,整齊地碼放在青石之上。
林墨快步行去,伸手拾起一近處玉瓶,拿於手中輕晃。
卻是已然消耗一空。
將其全然檢視一番,竟是未有一粒丹藥存餘。
他搖頭失笑,自嘲道:“若真有丹藥存餘,定被那修士隨身攜帶,如何會留於此處?倒是有些多想了。”
此前那灰袍修士身上,已被他搜尋一番,除卻拂塵之外,卻是未有其餘物品。
隨即,迴轉身形,向著青木上人的遺骸緩緩踱步而去。
方才踏出兩步,他忽地駐足。
袖袍翻湧,靈絲捲起一粒碎石,朝著中心處飛射而去。
“嗤——”
於青木上人遺骸半丈之外,忽地一道陣法光幕閃過,將那粒碎石擊作齏粉。
林墨頓時眉頭緊皺,望向中心處,陷入沉思。
片刻之後,他眉頭霍然舒展,低聲自語道:
“既有陣法阻隔,想來亦有其傳承,未曾被人獲取。
此前灰袍修士所獲傳承,許是不慎遺落於陣法之外,倉促之間,來不及收斂。
只是……”
他原地踱步:“那灰袍修士,又將所得功法藏於何處?
罷了,莫要多想,且先破陣要緊。”
言罷,他又重新望向中心處,此前閃爍的陣法已然隱去。
渾身靈力猛然激盪,衣袍頓時無風輕擺。
袖袍翻湧間,數道寒芒自指尖飛射而去。
“叮!叮!叮!”
接連三聲金石相擊的聲音霍然響起,抬眸便見三枚玄色暗針倒飛而出。
墜落於地。
針尖之處,已然盡數斷裂。
他動作不停,手腕翻轉間,袖袍嘩啦作響。
一炷香之後。
林墨徐徐吐出一口濁氣,袖袍輕揚間,悄然抹去額間細汗。
抬眸望去,只見前方陣法光幕明滅不定,微微閃爍。
他眸中精光一閃,嘴角頓時溢位一抹笑意:“看來,此陣非是無解!”
不過渾身靈力,已然耗卻半數。
卻是不敢繼續施展,需留以半數,以備不時之需。
當即盤膝而坐,自袖間掏出幾枚靈石,握於掌心,閉目調息,恢復靈力。
洞窟之內,雖有一縷微弱靈氣繚繞,不過卻是太過稀薄。
若是靠其吐納恢復,恐是耗費頗久,甚至入不敷出。
收斂思緒,不再遐想。
兩個時辰之後,林墨周身靈力全然恢復。
未有片刻遲疑,他霍然起身,指尖翻飛不止,數道靈芒激射而出。
雖以玄鐵暗針施以針法,更有以點破面之效,然其損耗頗大。
此前攻擊陣法光幕,已是損耗五成之數。
身居俗世之內,有些不便補足,需得緊著些用。
霎時間,洞內轟鳴不止。
……
時光流轉,已是黃昏之時。
微風徐來,繞開青藤,擠進崖間石隙。
石窟內。
林墨雙手撐膝,額間汗珠如雨,簌簌砸落。
他面色微白,周身靈力波動紊亂,顯然已有損耗過度之跡象。
“咔——”
一聲脆響突兀傳來。
林墨猛地抬頭,只見前方陣法光幕頓時片片龜裂,蛛網般的裂痕向著四周蔓延而去。
轉瞬間,便化作靈氣四處逸散,消弭於洞窟之內。
“破了!”
他眸中精光一閃,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喜色:“這陣法光幕,終究是破了!”
他踉蹌著向前抬步,身形猛然一晃,險些摔落在地。
當即盤膝而坐,沉聲自省:“既已破陣,不必急於一時,且先調息恢復。”
方才破陣之際,心焦氣躁,竟未察覺靈力幾近枯竭。
也是未有意外——畢竟築基之傳承近在眼前,任誰又能心如止水?
何況還是一築基丹師之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