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很支離破碎的故事，我偏偏要把它講出來。就像是小時候不小心打碎了一面好看的鏡子，然後非得固執的把它給拼好。雖然鏡子的碎渣會劃破手指，可還是想把它給拼回原來的樣子，一方面是害怕大人的責怪，另一方面是愧疚，原本那麼漂亮整潔的鏡子，自已為什麼要不小心給它破壞了。負罪感就瀰漫上來。“故事已經很散漫了，可故事的主人說它可以被描述出來，那它就能出現在你眼前。”
林禾第一天上學的場景是很熱鬧的，她很開心，因為她喜歡熱熱鬧鬧的場景，看見好多人聚在一起，聽見許多熱情的聲音，雖然這和她沒有任何關係，站在熱鬧邊緣的陌生人也會對裡面的氛圍感興趣。
路上都是家長拉著小孩，提著或者揹著床鋪和被子，那些各種各樣的毯子和床單露出來，暴露在空氣裡，從林禾的視角看過去，花花綠綠的一片，她覺得很好玩，像是路邊的野花，盛開在春意裡，平白增添了好多喜感。林禾也有家長，她媽媽提著她的鋪蓋，走在眼前很近的地方，邊走邊告訴她：“到初中要好好學習，考上一中，這樣就不用掏錢上高中了....”林禾點點頭，從她上六年級知道了初中和高中時，就被灌輸著這樣的思想：高中要上一中，C縣只有兩所高中，一中和十中，一中教的好，十中教的不好，所以上一中，不能上十中。考上一中就意味著你以後可以上大學了....想到這，林禾想到我上大學幹什麼？上一中又是幹什麼呢？她不知道，可是她能感受的出來，如果自已以後考上一中高中部的話，媽媽會很開心的。媽媽開心就好，她想到。
女生宿舍樓前貼著宿舍分配名單，名單不長，也就三四張A四紙，副校長站在旁邊的路燈下，背靠著綠化帶裡的野花，被五六個家長圍著，高高胖胖的身材一眼就能看見。家長們七嘴八舌地詢問他問題，臉上帶著焦急，可也難掩欣喜，畢竟副校長為了本校的名聲，是不會說出什麼讓人很喪氣的話，雖然這所學校只是一個區裡的初中，學生之前有些甚至都彼此認識，從小學一起升上來的，林禾之前以為當時的升學考試如果沒有透過的話，自已連這所初中也上不了，搞得幾天都緊張兮兮的。因為從小就受到那種：沒有學上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思想的影響。她不想成為一個很丟人的人，所以她想要上學。一個年紀很小的孩子，剛開始就像一張白紙，她只知道怎麼讓自已快樂，只知道開心的笑，不加掩飾的表達自已的喜怒哀樂，她知道餓了就吃飯，渴了就找水喝，困了就張開手臂找媽媽。她不知道什麼是金錢和大學，不知道北大和清華。後來她變成什麼樣子，和最開始往白紙上面塗抹色彩的人有直接關係。
林禾看見陽光下副校長的笑臉，感覺得到這個人很開心。想起媽媽給自已說的話：“我當時在這裡上初中的時候，這個人就是副校長了。一晃這麼多年，他還是副校長。”林禾覺得他可真能熬，這所學校的歷史也挺悠久的。他為什麼這麼開心呢？林禾在心裡想這個問題，邊跟著媽媽上樓梯邊想。她喜歡琢磨別人的做法和情緒，因為那些家長會說些恭維的話，所以他笑得很開心。她最後得出來這樣一個結論，她確實聽見了那些恭維的話。她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可她清楚，這些話會讓別人感到開心，別人也喜歡聽，所以好多人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