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當八風不動,你個豎子不思修身養性,整日裡不是賴在北里不回家,接著奏樂接著舞,就是想去獻陵告黑狀,白白浪費大好時光。”李世民順勢將手裡的棋子扔在棋盤上,不著痕跡地轉頭打趣著氣喘吁吁的李元嬰,“子曰:老而不死是為賊。你不是總擔心我煉丹求長生,又或者窮兵黷武誤蒼生嘛,隨你去雲南道修路正正好,你也不用再總找藉口賴在長安不走咯~”

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房玄齡如今下棋的棋路越發地從心所欲,不講武德,還是和老程下棋有趣。

房玄齡默默收拾棋子放入棋盒,某位準備退位讓賢的陛下,越來越有先帝當年的風範……還是和老程下棋有趣,雖然輸棋的時候會吱哇亂叫,當然,贏棋的時候會叫的更歡,但是,至少他不會耍賴,輸也輸得坦坦蕩蕩。

“阿兄,你是準備效仿阿耶嗎?”李元嬰沒有理會李世民說的告黑狀和整日歌舞不休,接過魏徵遞過來的茶盞一飲而盡,坐到他的下手位,小聲試探著問道。

太上皇是個……怎麼說呢?第一位太上皇是秦莊襄王,其太上皇之號是始皇稱帝后追尊的,第二位是漢高祖之父,純屬打醬油,只因兒子太成器,升級速度堪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沒有任何決策之權。

比較有名的太上皇,引發安史亂,狼狽逃往蜀地的李三郎;金人兵臨城下,忙於甩鍋的教主道君皇帝;江湖人稱堡宗的首位留學生,留學期間被遙尊太上皇,直到奪門之變重新上位……也可以說自降身份;愛新覺羅·章總的退位,屬於只是換了個名號的皇帝,既是最有實權的太上皇,也是最後一位太上皇。

李二鳳若是退位讓賢,又帶走魏徵、房玄齡和楊師道,事情的走向還真是讓人難以捉摸的詭異……超出了他的歷史認知,腦子cpu過載警告!

“為善做事的章法還算有成算,我再把輔機調回長安輔佐他,便沒什麼可以擔憂的了。”李世民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衣袖,不甚在意地說道。

輔機的城府不如楊師道,謀算不如房玄齡,脾氣又比魏徵溫和不是一星半點,又是為善的親阿舅,相處起來也不會有什麼隔閡。就算有什麼突發狀況,李世勣、李道宗和蘇定方等人也能擺平,不用他急火急燎地從雲南道飛回來。

去雲南道還有一個好處,可以偶爾和薛萬徹他們去某些山寨拜訪,順便活動下筋骨,延年益壽。

“阿兄決定就好。”李元嬰聽到長孫無忌的名字,瞬間清醒過來。提前退位有提前退位的好處,如今世家大族的利益被瓜分重組了好幾次。長孫無忌就算想重拾舊山河,再次當關隴大族的代言人,他們也沒有膽子敢相信他了。

世家大族的形成,根本在於知識的壟斷,在於生產資料土地的壟斷。此時的土地依然很重要,但是大唐的土地越來越多,他們收購的速度遠遠趕不上擴張的速度不說,收購超過某個數值之後,嘿嘿,世家版推恩令會讓他們知道,家族興旺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還以為你會有什麼不同的想法呢。”李世民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橫了李元嬰一眼,略帶告誡地說道。“你也叮囑下小兕子,老實待在長安幫忙。”

不要問為什麼他不說,問就是為君者,當人盡其用。

魏徵手指拂過蒲扇上的紋路,沉默不語,只是微微挑起的嘴角,落在李元嬰的餘光裡,這沉默便有些過於震耳欲聾了。

房玄齡輕輕蓋上棋盒蓋,腦海裡閃過如今溫良謙和的高陽公主,微微搖頭:晉陽公主和高陽公主不同,高陽公主的尊貴來自於陛下的寵愛,來自於她公主的身份。

因為辯……法海法師,那份寵愛淡了許多,被扔到玉米大陸幾年,不說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但也沒有了在長安的金尊玉貴,環境所迫,硬生生磨出來了那份謙和。

晉陽公主,別說是扔到玉米大陸,就算是扔到孤島上,她都能過得怡然自得,一邊安排人建屋造船,一邊帶人勘測礦藏,順便再看看有什麼特有的魚獲,豐富餐桌的菜色。

“阿兄,你還是讓鳳兮去說吧。”李元嬰直接拱手而降,一臉小生怕怕的表情求饒道。“府裡最近資金緊張得很,實在是沒有餘力來大興土木。”

小兕子雖然還沒拆過滕王府,但是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有。府裡的私庫大部分子被他挪作他用,若是被拆掉幾處院落,至少一年之內是沒法重建滴,他要臉丟不起這個人!

李世民疑惑地瞪著李元嬰,質問道:“年前的分紅賞賜都揮霍沒了?就算你為那個清姬贖身,也用不了那麼多銀錢啊,你又嚯嚯到哪個莫名其妙的犄角旮旯裡去了?”

就算為了個歌伎把年前的分紅賞賜都揮霍了,歷年積累的銀錢不可能也消耗殆盡。豎子賺錢的能力很強不說,蘇二孃的理家能力同樣不弱,別說至少重建幾處樓閣,就算重建滕王府,也只是撒撒水而已,怎麼可能會擔心小兕子拆家?

“反正我沒錢!”李元嬰眼珠微轉,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桀驁模樣,梗著脖子說道。

不說,打死也不說,誰問都沒用!君子,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魏徵抬頭,詫異地看向外厲內荏的李元嬰,疑惑地說道:“不就是阿柏要做什麼火箭,想去探索月亮,探索宇宙嘛,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此時不能提李淳風,作為大唐第一吞金獸,卻每次都跑偏偏到詭異離奇不走尋常路的大才,不論是民部還是雲鶴府,不論是政事堂還是陛下,不論是他師父袁天罡還是同樣不走尋常路的韋三郎,對他多多少少都有些敬而遠之。

此番若不是有永昌郡公參與,恐怕滕王也不會拿出私庫的四分之三來支援他。

只是不知道袁天罡是否又愁的睡不著覺?

李世民秒懂魏徵的潛臺詞,無語望天:為君者,確實當人盡其用,只是……李淳風真的巨坑啊!

房玄齡突然發現他的手有些無處安放……滕王是與錢有仇嗎?任誰聽了魏徵的話,都會第一時間想到又是李淳風再搞事情……

……他們也不是不認可李淳風的能力,只是投出於產出實在是差太多了,那就是個天坑,多少銀錢都不夠他禍禍呀!

“其實……”李元嬰看到李世民和房玄齡的反應,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沒什麼底氣地說道。“淳風兄還是挺靠譜滴~”

李世民:“……”

房玄齡:“……”

魏徵抬頭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