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大治的槍抖了一下，然後就又端的四平八穩了。

十幾個山賊，還是騎兵，人手一條槍，威風凜凜，殺氣逼人。

對面，主僕二人，一門擲彈筒。

北峰一隻腳踩在炮筒子上，大刺刺跨馬金刀似的站著，桀驁，張狂，意氣風發。

劉饞彎著腰裝填炮彈，裝填完畢，一隻手穩穩當當的拉住了引線，耳朵豎起來，唯恐錯過了“開炮”的命令。

他依舊是一個小跟班的角色，似乎永遠那麼的無足輕重。

然而這一刻，劉饞身上實際上多出了一份獨特的氣質。

頭上戴著一頂破爛的狐皮帽子，一隻手臂自然下垂，一條腿有點瘸。

低著頭，默不作聲。

乍一看，像一個酒館裡的小廝，像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孬種。

但其實不是……因為他的另一隻手很穩，而且肌肉繃緊了，不算粗的引線死死地攥在手心裡，隨時準備玩命的樣子。

眼神依舊是渾濁的，彷彿怕見人一樣低頭看著地面。

但其實眼神深處透露著一股子狠勁。

所以此時劉饞的狀態，更像是一個被惹急了的老實人，發起狠來的孬種……對峙。

空氣中充滿了十足的火藥味。

王大治和十幾個山賊的目光是不屑的，尤其是王大治本人，他冷冷的注視著主僕二人，隱隱發出一聲嗤笑：“我給你一條活路，裝備留下，人，滾蛋！”

北峰抬頭看了他一眼，無動於衷的樣子。

身後，劉饞似乎也快速的抬了一下頭。

從他的角度，剛剛的一眼目光看向的不是四面八方的山賊，而是左邊一輛報廢，一輛沒有報廢的大卡車，以及一地的屍體和被插爆了眼珠子的海盜軍官。

目光飛快的收回來，劉饞繼續低頭看腳下的地面，嘴裡似乎小聲嘟囔了一句。

“五十四個海盜，殺了。

你們才十幾個人，不怕.”

“大當家的剛才徒手，不，是兩根手指戳死了一個海盜，我看見了，那海盜小隊長臨死的時候腦漿子都給勾出來了，白花花的.”

“我們還有炮，彈藥也多的是，對了，還有槍。

好多，一地的槍！”

“那個王大治剛剛讓我給他跪下，我腿軟了，大當家的罵了我。

狗一樣的東西。

他從來沒這麼罵過我，都是你們害的！”

然後，劉饞低頭看著地面，沉默。

手心裡的引線又緊了一下，幾乎繃斷——……北峰似乎等的有點不耐煩了。

“開槍啊！”

他吼了一聲。

嚇得幾個山賊嘍囉一哆嗦。

然後，一手指著騎在馬上的王大治，又點了點自己的額頭：“這，開槍，打這，來啊！”

王大治：“……”這小子有點狂啊！你以為我不敢？咔。

扳機扣動，深入半寸。

咔。

擲彈筒引線崩到了極致，劉饞豁然抬頭，眼神兇狠如一頭露出獠牙的狼犬。

王大治身邊的人馬慌了一瞬間。

你要來真的啊？是不是傻？幾個山賊相互看了看，12345……沒錯啊，自己這一邊十幾個人，十幾條槍。

對面呢？12倆人，一個擲彈筒。

就這麼……就敢硬剛？誰給你的勇氣！？劉饞不理他們，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王大治身上，他的眼珠子裡只容得下一個人。

王大治！王大治：“……”他其實被這個嘍囉看的心裡發毛，試探著換了一個姿勢。

然後……劉饞微微轉頭，還死盯著他。

北峰隨意的在擲彈筒炮管子上踢了一下，炮管子發生細微的偏移，炮口又一次正正當當的瞄準了王大治。

王大治好慌。

北峰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這笑的……他媽的有點滲人啊。

他揚了揚手還差點打了個哈欠：“明說了吧，你們這夥人我看上了。

諾，跟了我，這一地裝備你們不是眼饞嗎？我分你們一大半，以後還有更多.”

嘎~對面，所有人目瞪口呆，喉嚨裡發出一聲怪響。

似乎……大腦宕機了一瞬間。

身後，劉饞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北峰衣角。

“幹嗎？”

北峰瞪眼。

劉饞：“……”他嘟囔道：“大當家的，這夥不是啥好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聽說還強姦……”北峰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順便給了他一腳：“狗一樣的東西！這群歪瓜裂棗啥德行我會心裡沒數？”

語氣頓了下，北峰嘆了口氣，攬過脖子交心道：“可是沒法子啊，我現在要人沒人，光有這一地的裝備有個啥用？再說了，想要收了這幫廢物我不得表現的禮賢下士嗎？我不撿好聽的說，他們能跟我？今時不同往日了，二當家的不地道領著我手底下兄弟跑個精光。

就這……別說是一夥騎兵了，哪怕是一條狗，一群瘸子柺子瞎子聾子，我也得照單全收不是？缺人啊！”

他兩手一攤，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對面。

一夥山賊被北峰的心裡話感動的淚流滿面。

這小子仗義啊！你看看人家多豪爽，多直白。

罵你是瘸子柺子瞎子聾子絕不躲人後偷偷地罵，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堂堂正正的，指著你的鼻子，聲小了還不行，嗷嗷叫著罵你，生怕你聽不到一樣。

仗義！真仗義！一夥山賊先是一臉的感激，激動，甚至恨不得納頭便拜。

下一秒，眼神又變得兇惡，殘忍，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盯著北峰恨不得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血淋淋的皮肉來。

這麼仗義的漢子，我給他一槍不過分吧？磨刀霍霍。

殺氣騰騰。

劉饞：“……”呼~~一道舒氣的聲音長長的響起，是王大治。

他剛才差點沒讓北峰的一席話嗆死過去，好不容易又活了，這一口濁氣吐的時間老長，肺部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扁塌了這才徐徐的睜開雙眼。

“你是真的找死！”

他獰笑，聲音落地，手指深深扣動扳機，槍口下垂25度，對準了北峰眉心正中。

對面。

北峰臉上的笑容擴大化，如同一朵盛開的罌粟花般令人心頭微微發慌。

他微笑，臉上稜角分明，如刀劈斧鑿！眼神冷似冰，硬如鐵！話語鏗鏘！“他會死，我活，然後……你們都會死.”

北峰指了一下劉饞，一隻腳踩在炮筒上，同時，冷冰冰的發出命令：“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