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劫下,剛剛似乎還有神力的符籙就像一張遇了火的廢紙一般,灰飛煙滅了。

排山倒海的天威捲起的飛沙走石,也隨著那灰燼落下,天空像是下起了一場沙雨,這沙雨持續了至少一炷香的時間才回歸平靜,天上的劫雲也盡皆散盡,恢復了天朗氣清,彷彿方才的天現異象只是錯覺。

所有人都回不過神來,現場落針可聞。

聞音抬眼望去,浮卉尊者就定定站在原地,抬頭望天,露出了苦澀至極的笑容,她像一個用一生來鑄劍的鑄劍客,千錘百煉,卻一拳砸斷了劍胚那般,失落悔恨。

許是她的情緒感染了其他人,讓所有人心裡都蒙上了一層灰。

仙符沒有扛住雷劫,失敗了。

鄔家前期造勢太大,所有人都在期待著見證仙符和仙符師的誕生,幻想著天門開啟,仙靈力倒灌,恢復修仙界的靈力,惠及所有的問仙之人。

幻想破滅,落差極大,失落感讓空氣都平添了一股死氣。

須臾,聞音聽見了不少嘆氣聲,惋惜聲,無不為浮卉大尊可惜,失落過後就是激動,這都引來天劫了,那離成功豈不就一步之遙了?

這對很多底層的修士來說,無異於撥開雲霧見月明,不說底層修士了,除了符門弟子感受到一股針對他們的陰謀,故而默不作聲之外,其餘大宗門的弟子都在竊竊私語。

“有雷劫,真的有雷劫!所以修士真的能飛昇的對嗎?”

“是不是仙符成功扛住九道雷劫之後天門就真的會開啟了?”

“唉,哪兒那麼容易啊,開啟天門讓修仙界恢復靈氣,那是不世之功啊。”

“浮卉大尊還年輕,說不定以後就能突破仙符師呢?那低等級的符師突破等級,還得失敗好些年呢,仙符師又怎麼可能一次突破?”

“是啊是啊,至少看見曙光了。”

修士們討論了起來,從一開始的沮喪,說著說著,又燃起了希望。

與修士間的吵嚷和振奮,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直低著頭鄔家修士,當然,還有預感到不詳半點歡呼不起來的符門中人。

鄔家修士都來齊了,烏泱泱一片的人皆是垂頭喪氣模樣,還挺扎眼的,尤其是主角浮卉大尊,還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個大乘期如此悲形於色,也是世間一奇景了。

第一個站出來說話的是岐靈島王家的家主,據聞音瞭解,這王家一向是和鄔家一個鼻孔出氣的,聞音心裡咯噔了一下,這王家現在跳出來,很可能就是個拋磚的托兒。

果不其然,這王家主未語淚先流,悲慼道:“浮卉大尊請受老夫一拜,尊上萬不可因一次失意就氣餒,您能否成為仙符師,肩負的可是整個修仙界的未來,我王家雖勢圍,但願盡綿薄之力支援尊上,為我符籙一道創萬世輝煌。”

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引的一片議論之聲,修士不是傻子,並非不知道暗流底下的波雲詭譎,但這有什麼關係呢?只要能從中獲利便好。

所以,大部分宗門勢力,都處於觀望的態度,尤其是大陸勢力,他們雖然也希望天門真正開啟,修仙界恢復靈力,但是海外出現一個仙符師,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懸在頭頂的一把劍。

但跟鄔家穿一條褲子的,當然是緊跟王家的腳步,紛紛表態要鼎力支援浮卉大尊衝擊仙符師,就差一起跪下山呼萬歲了。

這氛圍也感染了很多散修和小勢力,畢竟大人物之間的紛爭與他們沒多大幹系,亂世一來,他們找個地方躲了不參與,片葉不沾身,反而修仙界能不能恢復一點靈力,讓他們修仙一途上少點坎坷,才是他們最在意的。

於是,他們紛紛響應王家的號召,一時間,萬千呼喚氣勢沖天。

這種勢落在的鄔家頭上,對符門而言,無異於劫雲當空。

聞音一直盯著浮卉大尊,卻見對此場面無任何情緒上的回應,仍舊面色不虞,似乎還沉浸在自己失敗中回不過神。

這時,鄔家修士最前端的一個皓首老者一步躍至虛空,抬手做了一個向下壓的手勢,全場人都隨著他的動作而安靜下來。

他拂鬚長嘆,“多謝各位的好意,只是...仙符難以符成之因甚多,這首要的便是煉製仙符的材料得是仙品材料,才能抵抗雷劫,我鄔家籌備千年,甚至縮減族中弟子的供給,也不過只能試驗幾次……”

說及此,他沉默了一瞬,在場所有人都跟著沉默。

方才嚷嚷著要鼎力支援的人都不出聲了,仙品材料啊,他們連邊角料都沒見過,而那些大勢力的大修士們,一時間心裡滋味難言,因為心知鄔家修士所言非需,煉成仙符對如今的修仙界來說是奇蹟,那飛昇就更是了。

一時間,不少修士都有些意興闌珊了起來。

聞音這一刻卻心思電轉,眼前這皓首老者,便是鄔梅的師父,宏禎尊者。

據永寧尊者的訊息渠道打聽到的,此人的修為在合體期大圓滿呆了不知多久,是和永寧尊者師父同一輩的修士,鄔家能夠發展至今,除了出了一個天賦卓絕的浮卉大尊,他這個定海神針功不可沒。

看來,這葫蘆裡的藥是要由他來揭開了。

果然,只見他一甩袖袍,一個幾乎站在了修仙界頂端的合體期大圓滿大修士,居然一步躍至符門跟前,對著永寧尊者躬身一揖,一拜到底。

這可是大禮。

符門中低微的修士都下意識想閃避,就連鄔家修士似乎都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大長老會有如此舉動,一時間現場攢動之聲不斷。

站在最跟前的永寧尊者,同樣身為合體期大圓滿的她生生受了這一禮,她面色波瀾不驚,但眼底的寒意都快要蔓延出來了,尤其是聽到了宏禎接下來的話後,更是攥緊的雙手,身上的氣息不加掩飾地浮動了起來。

“永寧,老夫與你師父也算莫逆之交,只可惜他仙途多舛,竟早早坐化了,老夫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不知你可認得這是何物?”說著他取出了一塊其上描著不知是什麼符紋的墨玉。

聞音站在後面,也不敢用神識,看不到永寧尊者是什麼表情,但卻能明顯感受到她僵直了的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