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夜色降臨,漸漸喧囂的夜市裡,幾人穿過油煙,袖袍中也沉澱著火爐裡的炭燒味,又與形形色色的路人擦肩而過。

夜市中的小吃和玩物可謂是層出不窮,琳琅滿目,幾乎是年年都有新奇玩意。

穿梭在夜市裡,沒用上一會的功夫,三人手裡都多了一串糖葫蘆。

起初戈曉寒是拒絕的,可等她嘗過一個以後,頓時放下了矜持,對這種又甜又酸的東西愛不釋手。

白天的一隻葫蘆雞,夜裡一根糖葫蘆,宛若兩把鑰匙,終於讓戈曉寒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剛進夜市不久,戈曉寒便自個出去獵食去了,全然忘記了逛夜市的目的,是為了籌備中秋夜宴。

一處抓金魚的地攤前,趁著戈曉寒離開,難得有獨處的機會,茳杳輕聲問道:“今年不同往年,又是時間緊迫,你不會很為難吧?”

“呀…破了,再來一隻。”茳杳一個不注意,手中的紙網破開,金魚落回身前的盆中。

她與虞戈一起蹲在地攤前,倆人手中各持一隻捕撈金魚兒用的小網。

不同的是,這網是用紙糊的,若是用力過猛,或者讓金魚受驚,這紙網便會破碎,好不容易撈出的金魚也會隨之落回盆中。

這是商家的一種盈利手段,一隻網也用不上幾個錢,可想要用紙網將金魚撈出來,卻是非常有難度的。

不過,來撈金魚也就是圖個撈的過程,即便大多數人空手而歸,也並非竹籃打水一場空,起碼收穫到了其中樂趣。

“不會很為難,您莫不是忘了,我原本是做什麼。”虞戈偷偷瞥了一眼茳杳,卻被一直站在茳杳身旁的內侍冷冷的瞪了一眼。

他頓時手腕一抖,金魚撲通一聲破網落回水面。

“呵呵,你這撈魚的技術還是那麼差,看我的。”茳杳拿起第二張紙網,小心翼翼的探入盆中水,溫柔的貼近一隻金魚,“說了多少次,這撈魚就跟釣魚一樣,要有耐心,不能分神,你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

隨後,茳杳成功撈出一隻金魚,頓時迎來眾多羨慕的目光,那是圍在地攤附近的一群喜歡看熱鬧的小屁孩兒。

“好,小姐才用兩張網就撈出一隻啊,可別再說我這網質量不好了,人家怎麼就撈出來了!”攤主立馬拍手叫好,然後拿出一個只普普通通的碗,對茳杳說道:“姑娘,這魚是你的了,順便買個瓷碗裝著帶走吧?

不然這魚你也帶不走不是?不貴,也就二十文錢。”

“奸商,不撈了,中個魚兒,還要多花二十文買碗?你這是撈魚呢,還是賣碗呢?掛羊頭賣狗肉!”旁邊的路人丟了破洞的紙網,氣沖沖的離開了。

“技不如人,你還詆譭我!”攤主立馬回敬了一句。

“還是您厲害,這二十文,我出了。”虞戈苦笑道。

交了錢,拿了碗,灌水盛入金魚,虞戈轉交給茳杳,後者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接,便聽身後傳來一聲咳嗽。

茳杳回頭看向內侍,後者搖了搖頭,然後小聲道:“殿下也是知道規矩的,外面的東西,不能往裡頭帶。”

“這樣啊。”茳杳頓時有些失望,而後笑了笑,說:“只能算了,可惜了。”

“那就放回去吧?”虞戈提議道,他也知道宮裡的繁瑣規矩。

“客官,這碗退回來,能給您返十五文錢!”攤主連忙朝虞戈伸出五根手指,笑道:“賣了就是二手貨,只折五文錢,您看怎樣?”

這攤主倒是會做生意,淨圖些蠅頭小利,不過想想當初,虞戈和茳杳不也是為了那一點蠅頭小利而起早貪黑嗎?

“那便退了吧。”說話間,虞戈欲將盛有金魚的瓷碗還給攤主。

“不行。”茳杳忽然拉住虞戈的手,許是用力過猛的緣故,那碗裡的水撒出去不少,裡面的金魚也受了驚。

“咳咳!”

內侍又重重的咳嗽一嗓子,茳杳這才晃過神來,連忙鬆開手。

“難得跳出來,送回去就又回到盆裡了。”茳杳怔怔的說道。

虞戈聽的一愣,他一時不知茳杳這是在可憐這隻受困盆中的金魚,還是借這小小的金魚比擬自身深陷繁文縟節的紅牆之內。

“那…”虞戈嚥了口唾沫,在內侍一連數聲咳嗽的暗示下,這才抽離目光,轉向蹲在地攤附近的那群小屁孩。

小孩子們有男有女,此時已是深秋,又是入夜時分,天氣蕭瑟寒冷,因此每個人都穿著棉襖,再往地上一蹲,活脫脫的一排小胖球。

“那就送給他們吧?”虞戈提議道。

小孩子們一聽有金魚兒拿,這可是個稀罕物,紛紛站起身湊過來,瞪著一雙雙乾淨的眼眸,眼巴巴的看著虞戈。

“大哥哥,送給我吧!”

“送給我,我會保護好這個小金魚的!”

小娃娃們爭先恐後,看上去都想得到這隻金魚,連帶著那隻瓷碗。

不少激靈鬼早就注意到,把這破碗退給攤主,能賺五文錢的差價呢!而五文錢,那就是一串冰糖葫蘆啊!

“這個主意不錯!”茳杳頓時來了精神,來到一群小孩面前,負手彎腰,笑問:“你們幾個小娃娃,都說說看,準備怎麼保護這條可憐的小金魚呀?”

一個頭最大的小男孩,立馬踮起腳尖,伸手叫道:“我我我,我家有一個大水缸,我把它丟進水缸裡,這樣它就能自由自在的遊了!”

茳杳眯了眯眼睛,伸手瞧了瞧小男孩的額頭,嗔道:“然後把碗拿回來,反手退給攤主,換五文錢買糖葫蘆對不對?”

被茳杳戳破心思,小男孩捂著腦門,一臉的賊笑。

“學的真快,哎,小娃子,你要是能拿到這金魚兒,我給你退六文錢!”攤主拍手叫絕。

“輪到我了!”又一個白淨的小男孩推開人群,跑到茳杳面前,昂著頭用稚嫩的嗓音說道:“我啊爹喜歡養魚,家裡還有專門養魚的魚缸,姐姐送給我吧,我把這條小金魚放進魚缸裡,裡面有好多魚跟他作伴呢!”

“那要是其他魚不喜歡這條小金魚,讓它受欺負了怎麼辦?”茳杳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又對其他孩子說:“下一個是誰?”

一旁的內侍眉頭都擰成麻花了,顯然對茳杳這種行為頗為不理解,分明貴為一國皇孫,為何要與這幫聒噪的孩子糾纏?

只有虞戈知道,茳杳她只是寂寞了,想找人說說話,多看一看永安鬧市,摸一摸這市儈的人情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