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赤紅色的眸子,在略顯昏暗的信王宮裡格外扎眼,即便茳天詹距離虞戈有足足五步之遠,後者也一樣能看清。

注意到虞戈的異常,茳天詹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心慌,他終於意識到虞戈是真的要動手殺他。

然而,不等茳天詹有所反應,虞戈伸出一隻手遞到自己的嘴邊,狠狠地咬了下去。

用力之大,白齒鑲嵌入肉,頓時血沫四濺,甚至濺入了那雙血紅色的眼。

虞戈暗中默唸滴血劍口訣,忽然感覺視野之內的一切都變成了暗紅色。下一刻,他鬆開牙齒,任由傷口處的鮮血向下垂落、滴答。

血滴尚未落至地面,忽然在半空中一陣莫名抽搐,就彷彿被賦予了生命,又彷彿血液中藏著蠕動的寄生蟲,讓茳天詹看了即害怕又犯惡心。

蠕動的血向上回彈,聚在虞戈自然向下垂落的手,他五指虛張著,姿勢好似在握著什麼東西。

下一刻,只聽刷的一聲異響,那團聚在虞戈五指間的血,再次向下筆直的垂落,怪事也緊跟著發生了。

血落好似一把劍鞘,越是向下褪去,那藏在劍鞘中的劍,便藉機露出了它全部的鋒芒。

“哪裡來的劍!你…修邪術!”茳天詹不敢置信的指著虞戈,罵道。

虞戈快速低頭掠過一眼,心中稍稍有些吃驚,因為此時他右手中緊握的可不是什麼小刀,而是一把完整的劍,與當初王簡手中的那把一模一樣!

或許是這些日子的苦練,終於得到了一絲回報,也可能是虞戈殺茳天詹心切,臨時超常發揮所致。

也可能是方才默唸這滴血劍口訣時,虞戈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握住了自己的手,或許,那是死後王簡幻化的魂魄?

無論如何,能夠成功滴血成劍,便意味著虞戈有了殺死茳天詹的資本。

只要殺了茳天詹,整個幽州群龍無首,他在丟出蓋有陛下傳國玉璽印象的文書,以幽雲督察使的身份,接手整個幽州軍備,對那些棄暗投明既往不咎,對那些信王的死忠趕盡殺絕。

待他穩定薊樓城,在與屯兵狹谷關的李俊臣合兵一處。到那時,無論是出關尋回杳無音訊的茳杳,還是抵禦涼國入侵,他們都將牢牢佔據著主動權。

“逆賊茳天詹,你辜負陛下對你的信任,現我以幽雲督察使,享先斬後奏之權,以叛國罪宣你死刑!”虞戈向前邁出一步,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而後提著右手的滴血劍,衝著信王撲殺過去。

茳天詹沒想到被解除武裝又服下解元散的虞戈,竟還有可以殺人的手段,一時間方寸大亂。

他想本能的後退,卻不慎踩到了拖地長袍,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摔在地上,樣子狼狽至極。

“茳天詹,為了天下太平,請你去死!”虞戈衝到茳天詹身前,兩手反握住滴血劍,狠狠地向下刺去。

茳天詹頓時哀嚎一聲,本能的伸手擋住要害,同時大喊:“速來救駕!”

他話音剛落,整個人直接暈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間,也可能過了三息時間,可對於茳天詹而言,卻比等待一個世紀還要漫長、煎熬。

茳天詹緩緩張開雙眼,入眼的第一幕,便是那猩紅又鋒利的劍尖,正對著他的眼睛,只差最後一寸的距離便能當場要了他的命!

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只感覺雙眼一陣刺痛,雖然那猩紅小劍並未得逞,可那撲面而來的煞氣,還是令他感到心顫。

“殿下,受驚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虞戈艱難的挪動眼珠,看向一旁,那是一名駝背老人,甚至可以用風燭殘年四個字來形容。

可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無害的老頭,卻突然出現在自己身旁,並只用一隻手、兩根手指,輕而易舉的夾住了自己的劍鋒。

被老頭兩指夾住劍鋒的剎那,虞戈的身體便不能動彈了,彷彿被某種力量圈進。這種感覺他很熟悉,曾經戈曉寒也用過同樣的手段來照顧過他。

茳天詹看了一眼老人,這才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如一灘軟泥癱在地上,好似已經被榨乾了所有的氣力,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駝背老人斜眼看向虞戈,剎那間,虞戈遍體生寒。駝背老人陰鷙的目光宛若割人血肉的剔骨刀,讓虞戈有種被直擊靈魂的痛感。

一眼看罷,駝背老人冷哼一聲,說:“滴血成劍,原來是鬼劍宗餘孽,碎!”

隨著駝背老人話音剛落,他夾住猩紅劍鋒的手猛地翻動。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虞戈的滴血劍就這樣碎成了若干的碎片,又在半空中演化成零零散散的血,最後齊刷刷打在地上,發出啪嘰啪嘰的詭異聲響。

噗!

滴血劍被毀,給虞戈本體帶來了很大的傷害,他嘔出一口血,面色瞬間變得煞白。

“半瓶水,也敢出來晃盪?”駝背老者發出一聲冷笑,而後伸手朝著虞戈輕輕一推,嘴上喝道:“去!”

一股無形的力,若驚濤駭浪般拍在了虞戈的小腹上,令他直接翻飛出去,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兩次重創令虞戈近乎昏厥,可體內猶如被撕裂一般的痛,又在昏迷與清醒之間不斷拉扯著他敏感的神經。

那是痛到不敢輕易呼吸,一張口就會嘔血的痛,虞戈甚至以為自己要死了,可不知是老天爺的在眷顧他,還是命運又在捉弄,讓他始終吊著一口活氣兒,體驗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然而比起肉身的疼,虞戈更恨的是自己沒能殺了茳天詹。

就差那一寸長的距離,他便能親手將一場可怕的戰爭扼殺在搖籃中,只可惜…

“哈哈哈…”倒地的虞戈忽然昂首笑了笑,又低下頭連吐數口鮮血。

他笑自己太弱,笑自己太過天真,能佈下如此陰謀,甚至瞞天過海把陛下瞞在鼓裡的茳天詹,怎會犯這種最低階的錯誤呢?

此時,茳天詹也在駝背老人的攙扶下緩緩站起來,只是他兩腿明顯有些發軟,全靠駝背老人撐起他的身體。

駝背老人瞥了一眼地上的虞戈,冷聲道:“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殿下,請允許老夫宰了這小邪祟,也好為殿下出一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