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大人,好久不見,看來我來的剛剛好。”鬼影的聲音空靈又細膩,極不真實,卻又擺在虞戈面前。
“是你…”虞戈張了張口,驚訝到一時忘了鬼影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魍。”鬼影回道。
“你怎麼在這?崔白他…”虞戈晃過神來,急忙看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崔白,他還有很多話要問對方,不過現在看來多半是不需要了。
“你說他?”魍側過身,微微頷首似是瞥了一眼崔白的屍體,笑道:“當然是死了,誰讓他剛才是真的想殺虞大人你呢?”
崔白好歹也是融元境修行者,又是軍人出身,可聽魍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剛才殺得不是修行者,而是捏死了一隻螞蟻。
虞戈緩過一口氣來,這才站起身,對魍拱手道謝:“多謝您出手相救。”
“不謝,虞大人記得答應過我的事便好。”魍簡潔的回道。
“那您為何會出現在北漠,莫非…”虞戈想到了某種可能,試探性的問了一嘴。
“不虧是虞大人。”魍點了點頭,然後望著某個方向,說:“我有種感覺,他也在這裡。”
魍口中的他,指的便是那個叫魎的神秘傢伙,虞戈記得,他倆人應該是仇人關係,而魍委託自己的事,便是從女帝的眾多鷹犬中找到此人。
“虞大人可有頭緒?”魍收回目光,看向虞戈,問。
被這張籠罩在陰影下的眼睛注視,虞戈不住的抖了個激靈,然後緩緩搖了搖頭。
見狀,魍頓時有些失望,虞戈急忙補充一句:“北漠這麼大,找一個人實在是大海撈針。
不過幽州乃武朝之根基,不容閃失,凡是在這時候插手的人,我都會替你留意的。”
聞言,魍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雖然接觸不多,但虞戈也算看出對方並不是一個喜歡囉嗦的人。
虞戈走到崔白的屍體面前,蹲下身來試了試他的鼻息,確認崔白是真的死了,不免發出一聲輕嘆,然後伸手替他合上那雙仍留有不甘的眼睛。
“你在替他惋惜?”魍歪著頭看向虞戈,似是有些不解,又問:“他剛才可是要殺你。”
“不,要殺我的人不是他,而是信王。”虞戈搖了搖頭,苦笑道:“他想活著,只是選錯了路,最終沒能逃出這片沙海…
不,或許他沒選錯路,只是他的運氣不好,碰到了您,運氣不好也是命,而人要認命。”
“聽不懂。”魍歪著腦袋,停頓須臾,又問:“什麼是沙海,他為什麼逃不出去?”
“您可以理解為,修羅場。”虞戈站起身眺望四周茫茫大漠,又說:“也可以理解為,是人的慾望。
崔白的慾望很簡單,他只想活著,而信王的慾望就不簡單了,甚至將很多像崔白這樣的人捲進其中,大多數人都沒得選擇。”
“沒聽懂,又懂了一點。”魍正了正腦袋,說:“聽你這麼說,茳天詹終於忍不住了?”
“您認識信王?”虞戈好奇的問。
“認識,一條瘋狗。”魍簡單的回了一句,又環視四周一眼,最終定在某個方位,伸手指道:“這個方向有人過來了,應該是虞大人的同伴,我就不多留了。”
“多多留意魎的蹤跡,告辭了,虞大人。”魍話音剛落,整個人便如一縷黑煙一般,北風一吹便散了個乾淨。
虞戈看的真切,即便早就知道這位藏在鬼市裡的大能異於常人,卻仍被眼前這一幕所震驚。
或許,它的確是鬼劍宗餘孽,方才所施展的身法,都是鬼劍宗內的一些秘密傳承吧?
又或者,它方才所施展的就是完整的鬼宗步,有朝一日,虞戈說不定能從魍哪裡偷學一二。
魍說有人過來,虞戈猜到應該是肖峰等人擺脫了沙氏蠻人的追兵,又心繫自己的安慰,便帶人趕了過來。
趁著他們還沒有來的空隙,虞戈瞥了眼地上的三具屍體,先前的很多事便都有了解釋,他也逐漸意識到自己應該另作新的打算了。
既然崔白奉信王茳天詹的命令要殺自己,那麼戈曉寒的車隊在幽州境內遭到不明勢力的襲擊,多半也是出自信王的手筆了。
連同那和餘歡墜樓案糾纏不清的風月女素鵝,多半是被信王故意安插進使團內部衝做內鬼,故而間接導致了使團失聯。
如若不然,茳杳所在的使團有道尊弟子徐來護著,一般人誰敢打他的主意?
現在,虞戈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沒想清楚,那便是信王為什麼要這麼做?
答案或許跟真相一樣,都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後,僅剩的那個…
信王要謀反,他要以燕雲十六州為資本,借涼國人的扶持,伺機挑動帝國南北微妙的關係,創造一個與陛下分庭抗禮的條件!
虞戈明白,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找回使團明顯已經不能作為他唯一的目的了,他必須阻止信王,也只有他能阻止信王。
試想一下,倘若茳天詹成功了,涼國人的大軍很快便會陳兵狹谷關前,與統領二十萬大軍的李俊臣對峙。
倘若那時,信王從背後切斷二十萬大軍的補給,在派幽州鐵騎從背後狠狠地刺李俊臣一刀。
前後夾擊、裡應外合之下,狹谷關一戰必敗,帝國二十萬大軍的潰滅便只在彈指一瞬間。
那可是二十萬條人命啊,是支撐起這個年輕帝國的脊樑…虞戈不敢想象,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武朝又會落得個怎樣千瘡百孔的下場。
一邊是個人情愛,一邊是家國大義…虞戈只感覺自己被夾在這兩者之間,一時竟不知應該做何選擇。
就在他心中百般猶豫不決時,遠處忽然響起陣陣馬蹄聲,不似胡馬疾馳,落地聲清脆有力,數量不一。
是武朝的重騎兵?莫非是,隨使團出關的那一隻!
虞戈猛地睜開眼,看著那隻武朝的重騎兵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湊近一打量,虞戈更加確信對方並非幽州鐵騎,而是從永安出發,專門負責保護九皇孫的重騎兵。
只是,這批重騎兵明顯經過了幾場慘烈的廝殺,不少人身上都殘留著與敵人拼殺過的痕跡,人數零零散散,士氣也不似剛出永安城那般雄氣赳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