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禮臉上滿是血色斑駁,身上穿了一件血淋淋的囚服,看樣式虞戈便知道這是出自天策府的。
也就是說,在他跪在大明宮期間,向來記恨虞戈的李顯暗中對秦書禮下了手。
秦書禮傷的很重,肉眼可見的鞭痕交錯在一起,破開的衣物下皮肉翻卷,甚至有的地方已經流出黃色的濃水。
他的傷口未經處理,如果在不醫治,這最後一口活氣也要保不住了。
未曾想,自己一時的魯莽竟引來了如此嚴重的後果,更讓他悲痛的是,間接連累了身邊的人。
虞戈也是這一刻方才明白,什麼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又是什麼叫做池魚堂燕、無辜受牽。
“秦大哥!”虞戈失聲大喊,快步跑到床邊,撲通一聲半跪下來,“是我害了你啊!”
聽到聲音,秦書禮喉結上下顫動,紅腫的眼只能微微挑開兩道縫隙,艱難的看一眼床前。
“是…小虞大人?”秦書禮閉上眼,長舒一口氣,聲音聽起來顯得是那麼的無力,“回來了,回來就好,就好…”
“是不是李顯!”看著被折磨的只剩半口氣的秦書禮,虞戈目眥欲裂,問道。
“小虞大人,我想…喝水…”秦書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還是張了張乾涸的嘴唇,虛弱道。
虞戈連忙起身,在空間不大的房間裡掃了幾眼,這才從地上找到一個碎了一半的茶壺,裡面還有一些隔夜的涼茶。
他又找到一隻完整的茶杯,放在袖口處擦了擦,然後接了一杯冷茶,扶起秦書禮的腦袋,喂他吃了一些水。
秦書禮就像是個在沙漠中飢渴了三天的迷路旅人,碰到水的剎那,頓時狼吞虎嚥起來,一杯茶水眨巴眼的功夫就喝了個乾淨,看的虞戈更加心疼。
“慢點喝,還有。”虞戈又給他盛了一杯,這一次秦書禮只喝了小半碗,便暗自搖頭表示喝不下去了。
虞戈讓他平躺,然後抽出隨身的手帕,沾著最後的一點茶水,將秦書禮的臉上的血汙擦拭乾淨。
擦完之後,秦書禮這才多了三分人氣,虞戈忙低聲問:“秦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李顯乾的!”
秦書禮搖了搖頭,沒有接話,也不知是因為虛弱,還是因為他不想告訴虞戈,免得後者做傻事。
這時,有人朝著二樓躡手躡腳的走來,即便他刻意放緩腳步,可虞戈還是聽到了一絲貓膩。
“是誰趴在門口偷聽!”虞戈猛地轉過頭,怒視敞開的房門,喝道。
許是他這一嗓子太過突然,嚇得門後那人一個不注意,摔倒在門前。
那人顫顫巍巍的起身,操著一口地地道道的永安話,擺手道:“別誤會,別誤會,俺就是過來看看,沒有惡意。”
虞戈打量那人一番,後者雖然穿了一身粗布衣裳,可身材卻有些發胖,一張大圓臉白裡透紅氣色很好,就是胖的找不到脖子。
看他這副打扮與模樣,虞戈便已經猜到他的身份,接下來胖子的一番話,更是證實了虞戈的猜想。
只見胖子指了指自己圓滾滾的肚子,訕訕的笑道:“俺是這家店的老闆兒,放心放心,沒有惡意。”
見他的確沒有惡意,虞戈便沒有搭理他,而是轉身繼續照顧秦書禮。
胖子有些尷尬的搓了搓鼻子,抻著脖子踮著腳尖往屋裡頭看了看,又邁進一隻腳。
虞戈耳翼微動,扭頭冷冷的看了胖子一眼,後者顯然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十四五六的少年,竟有著如此凶神惡煞的一面,頓時被嚇得一激靈,剛邁出的一隻腳又縮了回去。
胖子訕訕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躺在床上的秦書禮,說:“這人是你朋友?俺認識,是俺的租客!”
“既然是你的租客,他受了傷,為何不給他找郎中?”虞戈質問道。
“這這這,你可冤枉俺了!”胖子一急,忙擺手說:“你可不知道啊,昨個晚上,深更半夜的呼啦啦來了一票人,說是天策府查案的,說他是逆黨!
也不知怎地了,今個上午又給人送回來了,俺平頭老百姓哪敢跟逆黨扯上關係,那不是找抽嗎?
不過俺尋思吧,既然給放回來了,那估計是抓錯了人,總不能看著他死在我的租房裡吧?
這不,俺剛壯著膽子過來瞅一眼,就碰到小哥你了…”
虞戈聽後這才打消了戒備,雖說這胖老闆最終還是良心不安,選擇來看望秦書禮,不過多半是怕自己的租房裡死了人,影響了聲譽,以後不好往外租罷了。
“你來的正好,能否幫我跑一趟腿,替他請個好郎中來療傷。”虞戈伸手入懷,掏出一些碎銀,“看在他是你租客的份上,如果有什麼閃失,也影響你的生意。
當然,請郎中的費用由我來出。”
胖子聽後咂了咂嘴,明顯有些猶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說:“好,我這就去。”
說完,他這才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從虞戈手裡抓過一把碎銀,然後逃也似的離開了。
虞戈扭頭看著秦書禮,不禁嘆氣道:“是我來晚了,苦了秦大哥。”
他本想帶著劉一刀和秦書禮一起離開永安,可劉一刀多半是被京城衛給扣住了,更是生死未卜。
秦書禮這個狀態也肯定是走不了的,他總不能把只剩一口氣的秦書禮丟在永安城,然後自顧自的跑路吧?
想當初,他被京查辦抓進苦牢,出獄時還是秦書禮親自來接的他。
虞戈仍記得,當初城東知縣曾說過,秦書禮給他行過賄。
他不認為以秦書禮的為人會走這種偏門,事後他仔細一想,八成是那時的秦書禮為了救自己,不得已只能去找城東知縣,因為城東知縣是保王派一黨,或許能夠救自己於水火。
他與秦書禮相識不過半年多,可後者為自己付出了太多,事到如今還無辜受到牽連。
虞戈真不知道自己該拿什麼補償秦書禮,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他身邊,在這最艱難的時候照顧他。
這時,秦書禮眼皮微動,徐徐睜開眼睛,看了虞戈一眼。
“秦大哥,我來了,你安心躺著養傷吧。”虞戈注意到秦書禮醒了,連忙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