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我覺得陛下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也就這兩日的功夫,他應該就會回去的。”上官婉兒不想她難過,又想起蘇公公說過的話,便照搬過來安慰上官飛燕。
“真的?”上官飛燕一聽,原本有些暗淡的眼睛頓時又燃起一抹光彩。
上官婉兒看在眼裡,語氣發酸,說:“真的,放心吧,他死不了,只是多少要遭點活罪的,不然豈不是便宜他了。”
一聽虞戈這次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上官飛燕那顆剛剛放在肚子裡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
“好了不用擔心他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上次見面分明還好好的啊?”上官婉兒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虞戈說過他曾被偽裝成勞工的涼國密探追殺,你該不會也在場吧,不,是一定在場!
是你救了他對不對,你該不會是為了就他而受了傷吧?怪不得臉色一直不好!”
上官飛燕連忙扭頭錯開她的目光,抽回手,打趣道:“你想象力還是那麼豐富,真以為我是神仙啊,我那晚壓根沒找到他人。
昨個起寒潮,夜裡把被子踢了,這才…”
見她說話毫無底氣,上官婉兒哪能看不出她是在說謊,只是礙於心疼所以沒有拆穿。
“多大人了,還踢被子,丟不丟人吶?”上官婉兒抽了抽鼻子,嘀咕一句。
上官飛燕忽然轉過頭看著她,唇角帶笑,說:“你還說我呢,小時候跟你一起睡,第二天你尿床,哪次不是我替你背的鍋。”
“你你你、胡說!”上官婉兒臉色一紅,埋怨道:“過去這麼久了,還揪著不放嗎?再說我尿床還不是你每次睡前都給我灌水害得!”
倆人說著說著,忽兒相視一笑,不由感慨這事件最乾淨的情義,莫屬於那兒時真摯純真的關係。
須臾,上官婉兒輕咳兩聲止住笑,說:“行了,你還是趕緊回去養著吧,不用擔心你的總監大人,他福大命大準沒事。”
“對了,等會我讓人拿點補品,你也帶回去,都多大的人了,生病了就要吃好一點。”上官婉兒伸手摸了摸對方毫無血色的唇角,囑咐道:“秋涼了,少出來走動,記住咱們女人的身子是水做的,你也該補一補氣血了。”
“我沒事,你的那些個補品啊,還是留著給自己吃吧。”上官飛燕起身,和往常一樣溜得很快。
“誒,你這人!”上官婉兒留不住她,只能原地氣的幹跺腳。
看著上官飛燕離去的背影,她不禁暗歎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現在看來,我當初是真的不應該救你啊,就應該讓你死在苦牢裡,以免禍害了我的好姐姐。”
“來人吶!”上官婉兒喚了一聲,不過多時,便有一小太監急匆匆叩在門外。
“小主子,您叫我?”小湫子的聲音自門外傳來,聽得出來,他非常緊張。
“改口倒是挺快的,在本官身邊做事,不比跑堂舒服吧?”上官婉兒隔著門問。
小湫子連忙磕了幾個響頭,說:“那是自然,小主子對奴才的恩德,小湫子此生不忘,願…”
“打住,我不需要你上刀山,也不需要你下火海。”上官婉兒揉了揉額頭,又吩咐道:“去把陛下賞我的補品挑幾樣出來,打包好,給上官飛燕送去。
記住,要送到她家裡去,如果不知道在哪裡,你就問問椿兒,她會教你怎麼做的。”
“哎,好嘞,奴才告退。”小湫子連忙起身,火急火燎的辦事去了。
離開上官婉兒的住處後,上官飛燕並未走遠,而是在皇宮裡又轉了幾圈。
不只是無心還是有意,她竟鬼使神差的來到了大明宮附近,看著敞開宮門盡頭那座宏偉的宮殿,她不住的邁開步子向裡走去。
鏘啷!
一聲兵戈交擊的碰撞聲響起,刺耳的鐵器嗡鳴聲令上官飛燕晃過神來,呆呆的看著面前兩名攔路的守門侍衛。
其中一名京城衛上下掃了她一眼,喝道:“大明宮重地,閒人不要亂闖!”
上官飛燕沒有接話,而是暗中仔細打量一眼宮門內的一切。
“鬼鬼祟祟的幹什麼,再不走,我就抓你了!”那名京城衛警惕的審視著上官飛燕,嘴上更是毫不客氣的出言訓斥。
上官飛燕縮了縮脖子,後退兩步,然後轉身踏著一地枯葉消失在蕭瑟的寒風之中。
風吹雲卷,露往霜來。殘陽漸落,只留最後一點餘霞綴在天地交際處,遂又似星辰隕落般被黑暗蠶食,夜幕降臨。
大明宮主殿內,許是因為昨夜傳出了鬧鬼的悚聞,所以偌大的宮殿一整天都沒有人來打理,直到夜幕降臨,殿內的宮燈盡數熄滅,也不見有太監宮女進來續火。
算算時間,虞戈已經在這大殿裡跪了兩天一夜,期間沒有吃任何東西,更是滴水未進。
他唇角已經開裂,也不知是因為缺水還是凍傷,膝蓋更是早就沒了感覺,彷彿下半身這兩條腿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常人道,人可以七天不吃飯,卻不能三天不喝水。
虞戈忽然笑了笑,笑的沙啞又難聽,笑自己有很大可能會渴死,更笑自己笑點太低。
一經入夜,整個大殿內一片漆黑,黑暗中只有殿外蕭瑟凌厲的夜風拍打窗門的聲音。
空曠無人的殿內,不時響起一兩道怪聲,普通人可能一刻鐘都待不下去,而虞戈卻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管昨夜的鬼影是幻覺也好,還是錯覺也罷,反正指不定自己也要緊隨其後變成遊蕩在這大明宮裡的一隻孤魂野鬼。如此一想,便感覺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等待總是漫長的,尤其是等死的這一過程,更是無比煎熬。
虞戈又默唸解離決要訣,繼續修行解離決。
體內累積的鬼氣會將他變成一個怪物,可如果不修煉解離決,虞戈可能連今晚都撐不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分明一心求死,卻又試圖苟延殘喘究竟是為了什麼,內心稍加思索這才得出答案,還是為了茳杳。
或許再堅持一下,陛下就會改變心意了呢?
只是虞戈知道,這一不切實際的念想終究是幻想,這天下間誰也沒有資格能讓女帝做出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