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戈小心翼翼的挪動火燭，然後將手中文書合上，並伸手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
長達兩個時辰的閱讀，查閱上百份檔案，讓他身感疲憊，而此時夜已深了，正是尋常人家酣睡的時候。
虞戈也有些睏倦，但他實在捨不得休息。每每一想到能夠破解幾樁案件的線索，可能就隱藏在這三處庫房裡的某一份檔案內，他便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繼續查詢下一份檔案。
長夜漫漫，唯有青燈相伴，初秋夜冷，半掩窗邊擠進的一縷夜風，吹的燈火忽明忽暗。
虞戈連忙伸手去擋，又在側身時，透過書架間的縫隙，瞥見那一輪西沉的殘月。
晃過神來時，距離那日陛下派使團北上已過數天，料想使團應該已經進了幽州地界。
不知，永安以北的北方，樹葉是不是早已變得枯黃，夜裡的風是否如刀割一樣凌厲？
一路顛簸，旅途勞頓，氣候嚴寒又幹燥。
茳杳打小便患有胃病，也不知突然換了水土，又是現在這個季節…她可能吃下飯，吃的可好，睡得可香？
看著那半掛西邊的殘月，虞戈這才理解了什麼叫做望眼欲穿，只可惜，眼下他面前只有灼手的燭光。
那輪殘月，近似眼前卻遠在天邊，終究是可觀望而觸之不及的存在。
虞戈抽回目光，淨神片刻，重新投入工作。
與其去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不如好好把握眼前的…
至於以後他與茳杳究竟還有沒有緣分，虞戈覺得，正如秦書禮所說的那樣，時間一定會證明一切的。
虞戈晃過神來，整理情緒，準備繼續查閱檔案。他有種直覺，自己已經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就在這時，一片寂靜的庫房裡，忽然傳來幾聲輕微響動，那聲音就彷彿是有人在小心翼翼的撕開一張紙。
雖然聲音很小，且對方有意在儘量剋制，但在這寂靜無言的深夜，又距離虞戈不遠，所以他還是能夠聽見的。
虞戈估計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能在這個時候進庫房的，應該只有當值的一些戶部小吏了。
問題是，這裡是存檔用的庫房，怎麼會有人在這裡撕書呢？
虞戈猛地打起精神，小心護著手中的火燭，躡手躡腳的起身朝著方才聲音來源走去。
聽聲音，對方應該距離自己不遠，都在丁字排的書架盡頭。
只不過，因為庫房裡的明火很少，虞戈看不清丁字書架盡頭有什麼，只是能隱約瞥見有一星半點的微弱火光。
有火光就代表有人在裡面，虞戈這段時間雖然一直在查詢文書，可身邊有沒有過人他還是能力看見的。
從前夜到後半夜，最多也就有幾名文職進來送過文書，虞戈一直在丁字派書架，他是從唯一的入口處開始排查。也就是說，有人在丁字書架內待了一晚上？
到底是什麼人，又有什麼理由，能在庫房裡待一晚上，就在剛才還發出了類似於撕裂紙張的聲音？
虞戈舉著火燭快步向前，直覺告訴他，如果這人不是戶部當值人員，那麼他很有可能是墜樓案幕後的兇手之一！
許是注意到有人靠攏，視線盡頭的微光忽然被吹滅，隨後又是一陣嘈雜聲，似乎慌亂中那人正在竭力掩藏什麼東西。
“什麼人，庫房重地，鬼鬼祟祟的幹什麼！”虞戈大喝一聲，他一出聲立馬吸引了附近的當值人員。
虞戈用燭火晃了晃眼前，發現前面有一道人影跌坐在地面上，在他周圍散落著一地書本。
“出來，不然別怪我動粗了！”虞戈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以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和修為，心裡著實沒底。
可有道是狹路相逢勇者勝，不論啥時候，不能先墮了自家士氣。
虞戈這一嗓子吼出去，那些嘈雜聲戛然而止，就連不遠處的人影也僵在原地。
只見他舉起手來，背對著虞戈喊道：“是自己人，我只是來查閱檔案的！”
“轉過身來！”虞戈裝著膽子湊上前，發現對方身條單薄，身上穿的也是戶部文職的衣裳。
那人聞聲徐徐轉過身來，藉著手中燭光，虞戈漸漸看清了那人的臉，竟然是叢嘉！
“是你？”二人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
不等虞戈主動發問，叢嘉就像是知道虞戈想問什麼似的，忙拍了拍胸脯，說道：“哎喲，原來是虞大人您啊，真是嚇死我了。
方才，我剛好找到資料，正要取下，不料腳下沒了分寸，整個人跌倒了…”
說完，他又瞥了一眼散落在地面的檔案，頓時苦著臉說：“糟了，竟然散落了這麼多，整理起來肯定要費好一陣功夫！”
虞戈雖然吃驚叢嘉會出現在這裡，但他仔細一想便明白，對方這個月當值，會深更半夜出現在戶部的庫房中查閱資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外人挑不出毛病。
“你一直待在這裡？”虞戈皺著眉頭，反問。
雖然他進丁字書架時從未留意盡頭有沒有人，但那時他並未看見任何火光，更未聽到有人活動的聲音。
偏偏在後半夜，叢嘉突然出現，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
叢嘉訕訕的笑了笑，繼續解釋道：“對啊，我一直在這裡，也是剛剛找到想要找的東西呢！”
說完，他朝虞戈晃了晃手中的一份文書，又抱怨一句：“都是江南的一些文書，虞大人您也知道，江南那邊管制不好，因此很多工作才需要格外重視才行！”
虞戈匆匆瞥了一眼，對方手中的文書和其他檔案大致一般，封面都是牛皮紙，沒有任何標註，需要挨個翻開才能知道內容。
虞戈有理由懷疑，叢嘉手裡的東西有問題，只是他不能表現的太明顯。萬一叢嘉真的有問題，那便是打草驚蛇得不償失。
“叢兄還真是恪盡職守，這麼晚了，還在如此努力的處理公文。”虞戈笑了笑，又瞥了眼叢嘉手裡的文書，說：“說起來我來宮裡這麼久，還沒見過戶部的文書長啥樣，哎，叢兄你翻開瞅瞅，讓我也看看你們的工作量。”
“這…裡面都是些枯燥的文字數字，虞大人看了會犯困的。”叢嘉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