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簡從懷中掏出一張白手帕,在木簪表面擦了擦。
他盯著手帕上的一點殷紅,說:“這就是那丫頭用來殺人的兇器,一根簪子。看來,這丫頭的確不簡單,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這木簪子顏色偏深,表面的血跡明顯被處理過,丟在地上幾乎與泥土融為一體。
虞戈自問,他就是路過一百次,也發現不了這一遺漏的線索。
這木簪子是遺落在一處衚衕口的,虞戈認為一定是孫巧雲急於逃離汴塘,所以才將這簪子遺落。
“她朝衚衕口裡跑了,大人,咱們趕緊追吧!”虞戈急道。
“不急。”王簡看了看手中的簪子,將其放在手帕上裹好,然後收入懷中。
他站起身,並未去看衚衕內部,而是扭頭看向左側。
“我們走這邊。”王簡伸手一指,說道。
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去,虞戈發現,那是一條寬敞大路,路上人不多,但往來的行人也是絡繹不絕。
“這…”虞戈頓時有些猶豫,他還是傾向於那條衚衕。
畢竟孫巧雲一個弱女子,光天化日下揹著一具屍體,肯定要往人少的地方走,這是常識啊。
她總不會帶著屍體,走人多的大路吧?
不等虞戈提出質疑,王簡邁開步子往前走了,虞戈看了看身後的衚衕,又看了看王簡,最後一咬牙一跺腳,跟在了王簡身後。
待虞戈跟上王簡的腳步,後者這才輕聲道:“不要輕易被表面現象所迷惑,連我都打了兩次眼,你覺得她這深藏不露的高手,會犯那種低階錯誤,故意在逃跑的侷限上留下線索嗎?”
原來是反其道而行,聽了王簡的解釋,虞戈這才微微頷首,頗為虛心的受教。
“不過,她一個弱女子,揹著…呃,揹著那老爺子,在路上晃悠,實在是有違常識啊…”虞戈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辦法有很多種,車到山前必有路嘛,等咱們追上去,你就知道她是用了什麼法子來避人眼線的。”王簡道。
隨後,倆人沒有說話,一路朝西直行。
走著走著,虞戈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他低頭一看,頓時被嚇得臉色發白。
他腳下踩了一張白色的紙錢,正是家裡有人去世,為其送行時才會用的那種東西。
人出門在外,最忌諱碰到白事,實在晦氣。
虞戈伸手摘掉那紙錢,繼續跟著王簡一路來到城西。
汴塘靠近清河,城西有專門的碼頭,以便於人們出行。
此時,碼頭上人來人往,一些魚販子正在處理早上捕撈的魚蝦,整個碼頭都瀰漫著一股子腥臭味。
“大人,這碼頭裡腥臭味嚴重,最適合掩蓋屍臭了。”虞戈捏著鼻子,繼續說:“要不我現在就去叫人封了水門,咱們挨個船艙去搜,肯定能找到孫巧雲。”
“不用。”王簡沒有停下來,目光卻始終在蒐羅著四周,“她來過,但屍體不在這。這丫頭,是故意引我到這來,好讓我們誤以為她要借魚腥味掩蓋屍臭,撐船逃離汴塘。”
“啊?這…咱們是一路跟過來的,那她不在碼頭,還能在哪裡?”虞戈頓時暗叫不好。
不曾想王簡又被對方擺了一道,現在再想抓住這孫巧雲,無異於大海撈針。
王簡卻並未露出慌張的表情,他伸手指著某個方向,嘴角微微上揚,說:“折回去,去城南。”
“城南?這不是咱們來時的路的嗎?”虞戈一愣,可王簡已經邁開步子走了,他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時間本就接近晌午,再經這麼一趟折騰,一個時辰眨眼便過。
等虞戈與王簡來到城南時,此處早已人聲鼎沸,往來的行人比之前多了一倍有餘。
看著往來的人群,虞戈頓時感覺一陣頭大,不知應該從何處下手。
王簡卻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物件,虞戈好奇湊近看了一眼,頓時臉色發白。
今日城南有人做白事,方才虞戈從此經過時,還踩到了一張紙錢呢,而王簡從地上撿起的物件,正是一張白色紙錢。
正常人哪有主動撿紙錢的?恨不得避開白事,免得沾了晦氣,可王簡倒好,竟撿人家出殯時撒下的紙錢。
“大人,你這是…”對於王簡反常的行為,虞戈不解的問。
“不出意外的話,她們已經出城了,咱們要抓緊時間了。”王簡說完,加快腳步向城門走去。
他並未回答虞戈的問題,後者也注意到,王簡方才說“她們”,或許,王簡認為對方不止一個人。
這也就間接解釋了很多疑問,為何孫巧雲一個女子敢偷運屍體,原來是背後有團伙協助。
為何她會親身引誘王簡去碼頭,因為她想演一出調虎離山的戲碼,而那具屍體也早就被她的團伙偷偷運出了城。
虞戈不禁暗自感慨,這孫巧雲還真是深藏不露,竟能與王簡周旋這麼久。
二人一個逃一個追,無論是誰,只要稍微出了一點差池,都將被另一方抓住機會。
這是一場殘酷的追逐戰,王簡只有追上孫巧雲這一條路可走。
虞戈繼續跟著王簡出城,因為他有通關文牒的緣故,所以倆人很快便被守門計程車兵放行。
在汴塘郊外廣袤的官路行走,是一件極為消耗體力的事情。
不過王簡的速度不減反增,虞戈也只能咬著牙堅持,好在他打小便勤快,這點腳程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官道上人很多,每途徑一處,虞戈便會放眼四下觀察,卻並未見到可惜的身影。
看王簡的架勢,他應該是想去距離汴塘最近的驛站,如果孫巧雲想將屍體運走,那麼驛站便是最好的中轉站。
這麼想著,虞戈咬牙繼續跟著王簡,後者拐進一處山路,經過一條崎嶇的羊腸小路後直插官路,相當於抄了近路。
如此一來,虞戈估計用不了半個時辰,他二人便能抵達驛站。
屆時,就算沒追上孫巧雲,也能以汴塘縣令的身份租兩匹快馬繼續追捕。
幷州很大,境內多丘陵山地,如果讓虞戈一個人去追,恐怕追上十天半個月也不一定能找到目標。
可此時王簡就在他身邊,而虞戈早做的,就是觀察王簡,然後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因為走的很急,以至於腳下踩到東西,虞戈也沒時間伸手去勾。
匆匆瞥了一眼,又是一張紙錢。
他不由暗罵,今天這是怎麼了,當真是諸事不宜,出門竟然兩次踩到紙錢,甚是晦氣!
與此同時,官路前方也傳來兩三聲淒厲的吆喝,並隱約可見有大量白影錯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