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禮連忙看了一眼虞戈,用眼神暗示他繼續。

後者默默嚥了口唾沫,對仍處於驚嚇中的胡知縣,說道:“我聽聞,您是溫大人一手提拔的,現如今朝堂上的局勢,胡大人應該比我這個後生要清楚。

內務府失竊一案,背後疑點諸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這是一場針對皇儲與老臣的陽謀。

昔日太子茳澈奉旨回京,李氏一黨想要藉機立威,打壓皇儲連同一些老臣。

按最壞的結果來看,如果沒能在規定的時間內結案。

那麼虞某受罰是小,可怕的是從今往後,廟堂之上他李氏一家獨大隻手遮天,這天下也就徹底改姓李,而非姓茳了。”

聽完,胡知縣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兒,心想這後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什麼話都敢說啊。

若放在平時,他肯定會勃然大怒,一拍案板喝斥對方口出狂言,竟公開汙衊李家。

可現在,房間內只有他們四人,也就不需要逢場作戲,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了。

胡知縣面具為難,說:“小虞大人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雖然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這公堂,其實能隨便外借的?”

不等虞戈繼續規勸,胡知縣搶在他前頭,開口道:“和那些大人相比,咱們只是腐草熒光,啟能與皓月爭輝呢。

人活著首先要吃口飯,保證自己不餓死,你說是吧小虞大人。”

虞戈聽出來了,胡知縣不想惹上麻煩,更不願意得罪李家,所以借公堂一事,基本上是沒戲了。

他扭頭與秦書禮互看一眼,見後者也無奈的搖了搖頭,頓時心涼了半截。

“是這個道理不錯不錯,但…”虞戈窮極肚子裡的半瓶墨水,還想多說幾句。

可就在這時,上官飛燕卻冷不丁的開口打斷了他:“別說什麼但是,你城南一家失火,總不能為了自救,就把火燒向城東吧?”

她從胡知縣的身後走到人前,後者這才驚覺,原來上官飛燕此前一直在他身後,怪不得自己總是感覺背後涼嗖嗖的。

虞戈也是頗為意外,上官飛燕刀子嘴豆腐心,為人正直,此前一直在默默幫助自己。

為何到了這麼關鍵的一步,她卻突然跟自己唱反調,與胡大人同氣連枝呢?

他沒有說話,而是一臉茫然的看向上官飛燕,如果就連她也這麼想的話,那虞戈只能另謀生路了。

突然,他發現上官飛燕朝著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暗示什麼。

後者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我家胡大人說的對,正所謂寧做太平犬,不做亂世人。

知遇之恩?氣節?尊嚴?混到這個地步,早就磨得差不多了。

官場上這點事,我家胡大人那是看破不說破,別以為他不敢借公堂給你審判李珏,是因為膽小怕事,貪生怕死!

他那是在保全我城東衙門上下三百號公差的小命,可不是因為懼怕李家勢大!”

“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上官飛燕看了一眼虞戈,又扭頭朝胡知縣拱了拱手:“大人,你看我說的對嘛?”

胡知縣聽的老臉一紅,上官飛燕這話話外,明面上是誇自己,實際上就是看破不說破,在戳著自己的脊樑骨呢。

她在罵自己枉讀了聖賢書,不知滴水之恩,湧泉相報,反而屈身畏賊,不敢有所作為。

胡知縣一連咳嗽數聲,不知應該怎麼接下去。

上官飛燕又朝著虞戈眨了眨眼睛,後者即便在笨也知道,她這是在變相的幫自己,這個時候就應該順著上官飛燕的思路來。

“想不到,胡大人竟如此高風亮節,顧全大局,是虞某錯看您了。”虞戈起身,朝秦書禮努了努嘴,“咱們走吧。”

“且慢!”胡知縣終於是沒忍住,伸手挽留,“好話糙話都讓你倆說盡了,事到如今,這公堂若是不借給你虞大人,反而顯得本官不忠不仁不義!”

“喲,胡大人言過了,晚輩可不是這個意思!”虞戈連忙擺手,卻被上官飛燕瞪了一眼。

後者朝胡知縣拱手拜道:“大人說的太對了!”

胡知縣嘴角抽了抽,然後重重的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罷了,借公堂給你審判李珏,可以。

但是,你得告訴我,李珏在哪裡,你準備怎麼個審法?”

虞戈明白,事到如今保王派自顧不暇,胡知縣只是一小小的京官,如果幫了自己,就等同於得罪了李家。

雖說不會有性命之憂,但如果李氏成了最終的贏家,那他頭上這頂烏紗帽,肯定是保不住的。

胡知縣雖然願意幫忙,但他需要虞戈給他一個足以說服他自己出手的理由。

虞戈先回答了他第二個問題,稱自己已經找到了人證物證,其他的不便多說。胡知縣雖然對此半信半疑,但他並未深究。

“至於,李珏的下落…”虞戈停頓了一下,看向上官飛燕。

“放心說吧,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點信譽,本官還是有的。”胡知縣以為他有所顧忌,便保證道。

上官飛燕衝虞戈點了點頭,後者這才徐徐說道:“胡大人,這李珏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他現在,就被關在你城東衙門的地牢裡。”

胡知縣聽了,半響沒回話,緩了好一會,才伸手胡亂摸索著桌面。

只聽啪的一聲,桌上那杯茶被他無意間拍落,嚇得他一個激靈,冷汗叢生。

虞戈忙起身為他換了一隻茶杯,重新為他倒了一杯涼茶,遞到他手心,問:“胡大人,您沒事吧?”

胡知縣連忙喝了一口,順下一口氣後,這才長嘆一聲。

他伸手指了指虞戈,最後停在上官飛燕的方向,說:“好傢伙,敢情兒你倆就是一夥的!”

虞戈剛想解釋一下,卻見胡知縣一甩袖袍,站起身來,說道:“得了,小虞大人你也不用解釋了,公堂你隨便用,本官這就走!

另外啊,您也別來找我喝茶了,本官請不起啊!”

說完,胡知縣不顧虞戈的挽留。一推門走了。

“這,你也不攔一攔他,就這麼走了?”虞戈看向上官飛燕,說道。

“事都辦成了,還攔他幹嘛?”上官飛燕嘴角扯了扯,也來到門口,“你倆還杵在這幹嘛,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