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思苦想之際,虞戈忽然伸手摸向懷中,指尖觸碰到那塊平安牌。
一想起這塊木牌,虞戈便不住的回憶起悟空大師對他說過的話…
他兩次去承天寺還願,想要送還這塊平安牌,可老和尚兩次都拒絕了他。
第一次,老和尚說,留著它以後會有用的,而第二次,老和尚則說禪機未到。
莫非,眼下便是老和尚口中的禪機?
虞戈猶豫片刻,這才下定決心,緩緩抽出那塊木牌,兩手遞給小丫頭。
小丫頭隨手接過來,放在手中把玩一圈,不禁皺起眉頭,苦著臉問:“這是什麼呀,虞大人,你好歹也是天策府總監,正三品的官,怎能拿這種東西送給喜歡的女孩呢?”
虞戈不想給小丫頭說明自己與茳杳的過往,但此時還是被她說的臉紅…
的確,這塊木料泛著油光,表面還帶著醜陋刀疤的舊牌子,從外表上看的確是寒酸了些。
但如果說,還有什麼東西在維繫著虞戈和茳杳之間最後一絲塵緣,那一定是這塊看似不起眼的舊木牌了。
虞戈不禁想起,當年茳杳跪在佛前誠信祈禱,替他求來一塊平安牌的場景,眉宇間頓時多了七分自信,鄭重的點頭道:“對,就送這個,你將此物交給你家小主,她自然會明白我的心思。”
見虞戈如此自信,小丫頭不禁皺眉重新打量一眼手中木牌,再三確認這只是一塊醜巴巴的舊牌子後,這才半信半疑又勉為其難的點頭收下。
“好吧,我會把虞大人的話和東西帶給小主的。”小丫頭衝虞戈拱了拱手,然後扭頭便走。
“哎,小丫頭,稍等,我讓人駕車送你回去。”虞戈喊道。
哪知道,小丫頭又皺起稚嫩的眉頭,回頭瞪了虞戈一眼,叫道:“虞大人和我家小主這是在私會,你派馬車送我回去,是巴不得讓全永安城的人都知道,讓我家小主難堪嗎?”
虞戈訕訕的笑了笑,紅著臉語無倫次的解釋:“不不不,是我疏忽了,我只是覺得外面冷,坐馬車會…那你多加小心。”
小丫頭忽然覺得,這手忙腳亂的虞戈雖然憨了些,卻比那些只會嘴上說說,總比那些虛情假意的男人強上那麼一丟丟。
或許,殿下就是看上他這一點也說不定呢?
“放心吧,虞大人,我有自己的方法進出皇城。”小丫頭轉過身去,擺了擺手,“喝了虞大人親手沏的茶,小喬兒不覺得冷。
只期望虞大人不要負了我家殿下,我家殿下過的實在是太辛苦了。”
虞戈聽後頓時神色複雜,一時不知應該怎麼回答,回過神時,小丫頭已經走遠了。
他只能掏出那封字跡陌生的書信,反覆看了又看,確認日期的確是八月二五後,便借房間中供暖的火爐將其焚燒成灰。
而後,他又在房間中漫無目的的徘徊,臉上的喜色與難以掩飾的激動之情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轉為一股強烈的不安。
虞戈皺著眉頭原地立定,他倒是不怕刀兵血刃,只是忽然害怕與茳杳見面…
時局所迫,是命理強加於人,不能忤逆。
昔日有婚約在身的未婚妻,再有半個月左右便會嫁給他人,即便此時相約見面,應該說些什麼,或者說,又能改變什麼呢?
他們兩人各自的路,早就被陛下一筆寫好了結局,除了各自學會坦然接受以外,還有其他的路可選嗎?
虞戈忽然回憶起在北漠草原的那個晚上,那時他們有機會隱姓埋名,不管什麼皇命加身,不顧什麼武朝家國大義,學辛巴夫婦那樣挑一片草地,養幾頭牛羊,一輩子自給自足…
只是那時,虞戈沒有勇氣去問茳杳願不願意跟他一起隱姓埋名,過平淡無奇的日子。
因為他早已不能確定,現在的茳杳,還是不是當初喜歡“居常之安”的那個小九。
換句話來說,虞戈他害怕茳杳拒絕…
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什麼生死,而是被心愛的人拒絕…所以,那個晚上虞戈沒有抱住茳杳,更沒有說出那句話。
現如今回想起來,虞戈倒是很羨慕那個神秘的短髮男人,雖然他戾氣很重,但至少他敢於和心愛的姑娘表達愛意。
虞戈晃過神來,不由發出一聲痴笑,或許,茳杳約他出來,就是為了與他和她的過去道別罷了。
“算了,越想越亂,八月二八夜,見面再說吧。”虞戈將這個日子牢記在心裡,又反覆念道了幾遍。
這時,忽然有人輕釦房門,並問道:“小虞大人,那丫頭已經走了,您也該用早飯了。”
是荷秋華,虞戈應了一聲,而後揣著心事,胡亂披上一件衣裳,推門而去。
荷秋華沒有跟在他身後,而是原地靜靜地看著虞戈。
她早就發現,虞戈今日不太對勁,一大早便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再見過方才那個小丫頭之後,整個人便像是丟了魂似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荷秋華不認為,虞戈會因為一個小丫頭亂了心神與方寸,亂其心者另有其人,定是託那丫頭給虞戈捎東西的人。
至於具體是誰,荷秋華雖然不清楚,但心裡卻已經有了許些眉目…
她沒有同虞戈一起吃早飯,而是徑直走向府邸後院,路上碰到了福伯,倆人互相打了個招呼。
福伯笑問她怎麼沒見她吃東西,荷秋華便以秋天吃多了容易發胖,不想貼秋膘為理由搪塞過去。
她與福伯道別,隻身來到虞府後院的馬鵬,此時車伕老劉仍正在給馬兒喂飼料,見她一個人走過來,不由神色一緊,本能的看了一眼左右。
四下無人,荷秋華來到馬鵬前,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說道:“今個老爺身體不適,不想去上朝了,老劉可有人通知你?”
“哦,通知了,福伯一早就告訴了。”劉車伕應了一聲,回道。
“我看老爺這幾日睡眠不好,待會你駕車出門,按這便條上的方子,抓幾味藥回來。”說話間,荷秋華將袖中的便條塞到老劉手裡,並壓低聲音囑咐道:“一定要送到蘇公公手裡。”
劉車伕急忙將便條收好,又拍了拍胸脯,說道:“哦,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等這馬吃完草料,我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