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白開一聽,臉色頓時突生七分僵白,他怎能聽不出李承恩這是在威脅他。

李氏一黨在女帝的庇護下,已然成為橫跨朝堂的龐然巨獸,若茳氏皇族透過聯姻得到了南派道尊的幫助,便等同於有了那把能斬巨獸頭顱的利劍!

李氏一黨制霸朝綱多年,早已將朝堂視為自家臥榻之側,而臥榻之側尚不能容他人鼾睡,更別提有人提著一把利劍對著你的腦袋瞎比劃了。

屆時,李氏與茳氏之間,究竟各自退讓一步,化干戈為玉帛,還是魚死網破…

溫白開也說不準,不過單從方才李承恩對他說的話來看,李承恩是絕對不會向茳氏皇族妥協的…

畢竟,十年前那場血債,讓李氏手中沾了太多茳氏皇族的血,而縱觀古今,血債唯有以血能還,從無例外一說!

見溫白開無力回擊,李承恩裂開嘴巴露出一個無比詭異的笑,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是無聲的嘲弄,是強者對弱者的一種憐憫。

在李承恩看來,自己也只是一枚看不順眼便隨時可以拔除的旗子罷了。

溫白開轉過身去,不在說話,他面色漸漸恢復正常,可抓著箶牌的手卻攥的死緊…

他知道,想要扳倒李承恩,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他也願意耐心的等。

“咱們虞大人的未婚妻就在這朝堂中…”李承平嚥下一口唾沫,轉身面朝一臉寒霜的女帝,伸出一根抖個不停地手,緩緩指向女帝身旁的茳杳。

“就是你,九皇孫,茳杳殿下!”李承平吐出最後一句話,然後慌忙別過腦袋,不敢多看一眼陛下此時的神色。

雖然不少人早有心理準備,可親耳聽到這個答案時,朝堂之上還是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虞總監和九皇孫殿下…這算什麼事啊?”不少人震驚之餘,紛紛就此事私下議論,偌大的朝堂宛若燒開鍋的沸水,一時沸沸揚揚。

不過多時,議論聲又自行平歇,不少人早就注意到了陛下此時那殺人一般陰冷的目光,雖然後者沒有說話,可但凡是還想要腦袋的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保持安靜。

朝堂內安靜的可怕,茳杳自始至終都低著腦袋,而虞戈則直勾勾的看著李承恩。

燒起這把火的幕後指使李承恩卻顯得頗為淡定,這老狐狸又一次閉上眼睛,兩手搭在小腹前,玩起了閉目養神那一套。

反倒是李承平還有人群中暴露出來的李珏二人,各自低著腦袋耷拉著肩膀,任誰也不敢去看陛下此時究竟是憤怒還是其他表情。

溫白開以及其他人也在保持沉默,這是李氏一黨黨首不滿陛下的安排,主動挑起的事端,因此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摻和這趟渾水。

女帝環視眾臣,目光看向誰,誰便垂眉頷首,沒有人敢與她的目光對視。

偌大的朝堂內安靜的可怕,隨著時間推移,幾乎每個人都能感受到有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在大殿之上,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

“散朝!”女帝忽然開口道。

聞聲,眾臣皆是一臉茫然,紛紛抬頭觀望,面帶不解。按理說,陛下此時應該大發雷霆,但是她沒有,反而語氣平靜的宣佈散朝。

女帝反常的態度,讓眾人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不禁讓人懷疑,這是否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故而沒有一人敢率先離開。

“還愣著幹嘛,朕說散朝!”女帝重述了一遍,依舊沒有人動身。

直到溫白開轉身離開,保王派的老臣這才猶豫片刻後也紛紛躬身告退,最後則是一些中立的大臣與李氏一黨的成員。

虞戈也在其中,他明白陛下早就知道此事,而李承平也在李承恩的暗示下離開了。

女帝屏退了一眾太監宮女,就連蘇公公也離開了,偌大的宮殿內只剩女帝一人坐在龍椅上,而臺階下方也只有李承恩一人。

李承恩沒有走,這事既然是他指使李承平說出來的,那總要有個人留下給女帝一個交代。

二人隔空相望,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絕不妥協的堅定。

須臾,女帝率先開口打破僵局,她問:“是你指使承平做的?”

“是。”李承恩點頭,毫不猶豫的回道。

“說吧,你查這事多久了,是怎麼查到的。”女帝又問。

“從這野小子上任天策府總監,我便開始查他了。”李承恩如實回答,又模稜兩可的答道:“是人生活過的地方就會留下蛛絲馬跡,這種事是擦不乾淨的。”

女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良久,她嘆氣道:“看來是真的上了年紀了,容易心軟,反而讓人揪到了把柄。”

“是啊,咱們都老了,放在幾十年前,那可是要斬草除根的。”李承恩笑了笑,又面色一正,沉聲道:“當年,殺人的事是我們乾的,可那也是為了您啊!”

女帝眯起一雙鳳眼,反問:“這就是你攪亂這場婚事的原因?”

臺下的李承恩攤開雙手,一臉理所應當的表情,回道:“不然呢?”

“朕曾勸過太宗皇帝,趁早剷除太虛道人,太宗沒有聽朕的勸告,方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女帝長嘆一口氣,又說:“現如今,朕好不容易等到了這麼一個機會,你這樣做,等同於毀了朕的帝國啊!”

李承恩撇嘴一笑,朝女帝拱了拱手,說:“陛下莫非忘了,若非咱們從茳氏手裡攛掇了江山,太虛老道也不會跑到南邊做道尊了!”

“李承恩!注意你說話的口吻,朕改周為武,乃是順天應時之舉!”女帝猛拍金案,不滿道。

“得了吧,什麼順天應時,正經人誰信這個?”李承恩一臉無奈的擺了擺手,又說:“您這樣做,有沒有考慮過李氏的未來?

當年,咱們可是幾乎殺光了茳氏滿門啊!自古以來,血債唯有以血來償還!

今天您給了茳氏這幾顆餘苗一把劍,一把可以復仇的劍!

您信不信明天他們就敢拿著您賜的劍,對準咱們李氏一族,重演十年前乃至二十年前的事啊!

我可不像太宗皇帝那樣糊塗,更不想看到我百年之後,宗族子嗣遭滅門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