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可以了吧,大人?”女人喝完一湯匙後,微微昂起腦袋,問向樊內侍。
樊內侍冷哼一聲,忽然一把從女子手中奪過藥湯,不等女人反應過來,又伸出一指點在了女人胸前的一處穴位上。
下一刻,女子便詫異的發現,自己非但動彈不得,更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緊接著,樊內侍又伸手在女子身上摸了個遍,沒有搜出任何有用的東西,他這才抽回手,又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那碗湯碗上。
他伸出一根手指,貼著碗邊沾了一點湯碗,放在鼻尖下仔細嗅了嗅。
似是聞不出任何異常,樊內侍又將手指印在自己的舌尖上,以身試藥。
片刻之後,他張口啐出一口唾沫,這才解開了女子的穴位。
女子早就被樊內侍方才無禮的行為惹怒,此時她面色又羞又怒,抬手欲給對方一巴掌,卻被樊內侍一把掐住了手腕。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小女雖是青樓女子出身,卻也是人吶!”女人眸子通紅,眼角噙著淚花,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樣。
“我對你不感興趣,之所以這樣做,是為殿下負責。”樊內侍甩開女子的手,又將藥湯推給了女子,“殿下是女兒身,這藥還需加一記當歸。”
“小女也知,可軍中儲備已經沒有當歸了。”女人咬牙切齒的說道。
“沒有也罷,功效少一半,總比不喝強,你進去吧。”樊內侍擺了擺手,然後負手離開。
女人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又一改臉上的怨氣,笑著走進軍帳的同時,輕聲喊道:“殿下,該吃藥了,奴婢特意給你燉來補身體的。”
女子端著藥湯來到茳杳身旁,雙手奉上,茳杳愣了愣,方才緩過神來,笑道:“素鵝姐姐還真是手巧,不過我應該不礙事的,用不著喝湯藥。”
“殿下腸胃欠佳,再不吃藥湯調理,只會越來越憔悴的…咱們女人的身子就是水做的,必須養起來才行。”素鵝抿嘴一笑,拉著茳杳坐下,將湯藥放在她面前,又說:“不過軍中沒有當歸了,眼下這情況也沒法出去弄,只能委屈殿下將就一下了。”
“沒有當歸了?”茳杳失神的看著面前的一碗湯藥,喃喃自語道:“這可真不是個好兆頭,怕是要錯過永安的中秋節了…”
“殿下嘀咕什麼呢?還是快些喝了它吧,不然就涼了。”素鵝伸手捏住碗中湯匙攪了攪,又面染三分羞憤,嗔怪道:“都怪那個樊內侍,把奴婢攔在外面檢查了半天,這湯藥都快涼了。
殿下別用湯匙了,趁著還有點溫度,捧起來喝了吧,對您的身體好。”
“啊…哦。”茳杳晃過神來,兩手捧起碗遞到嘴邊,而素鵝一直在旁邊笑眯眯的看著她,似乎要親眼看著茳杳喝下這湯藥才行。
“等會,這藥很苦吧,我喝不下…”茳杳放下碗,皺著眉頭說道。
素鵝面色一僵,又笑著勸道:“殿下,俗話說這良藥苦口利於病呀,您喝了它,回頭就有胃口吃東西了。”
茳杳沒有回她,而是愣愣的看著手中的湯藥,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想著若是他在該有多好。
只是她心知肚明,那不苦口還能解病的藥膳,怕是這輩子也沒有機會回味了。
軍帳外,樊內侍很快便找到了宋校尉,後者正在半山腰的第一道工事內嚴密觀察著山下涼軍的一舉一動。
樊內侍來到宋校尉身邊,許是後者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山下的緣故,他並未覺察到在身旁站定的樊內侍。
“我們有多少人?”須臾,樊內侍冷不丁的開口問。
這突兀又沙啞的嗓音嚇得宋校尉一個激靈,忙回頭打量一眼,又露出一件不敢置信的表情。
在宋校尉的認識中,這個長相白淨看起來應該是男人的男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他早已將對方認定為一個啞巴。
“啊…二百三十人。”宋校尉晃過神來,回道。
樊內侍聽後想了想,又問:“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擊退涼軍?或者說,如果援軍不來,我們還能撐多久?”
“五天,如果涼軍不記傷亡,那麼我們只有三天不到的時間。”宋校尉面色一正,認真的說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樊內侍又問。
這一次,宋校尉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樊內侍輕咳一聲,再次開啟嗓子時,聲線竟變得又尖又細,就跟一個唱戲的女子一般。
“我是宮裡的人,也就是你們俗稱的大太監。”樊內侍用聲音向宋校尉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後,又改變聲線,恢復那沙啞厚重的聲音,繼續說道:“殿下讓我來協助你,我會盡全力與你一起殺敵,但是…”
樊內侍語氣一頓,這讓宋校尉一陣緊張,後者已經隱約覺察到,對方應該有什麼大事要跟自己說。
“來之前,陛下交代了我兩個任務。”樊內侍瞥了一眼周圍,見周邊沒人注意他二人,這才繼續說道:“其一,聽從九皇孫的命令,保護九皇孫的安全。”
宋校尉一聽,頓時鬆了口氣,反問:“那其二呢?”
樊內侍兩手搭在小腹前,一雙細長的眼睛驟然緊眯,語氣微冷,說:“如發生意外,一切必須以皇室的尊嚴為重!”
宋校尉聽後,一時沒反應過來,仔細品味良久,方才臉色一白,支支吾吾的回道:“你是說…”
“對,正如宋校尉所想的那樣。”樊內侍瞥了一眼林立在山下的異國軍旗,繼續道:“如果涼人攻破所有防線,而我死在了宋校尉你前面…
那麼宋校尉需要代我完成這項使命,務必在涼人得到九皇孫之前,親手殺死她,並挫骨揚灰!”
“若反之,則我會親手處理九皇孫的。”樊內侍冷冷的看向宋校尉,問:“宋校尉,你明白陛下的意思了嗎?”
宋校尉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幾欲下跪,卻又礙於眼下的處境,只能強迫自己站穩腳跟,唇角一張一合,生硬的說道:“臣…明白!”
“很好,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做好你分內的事,你在永安的家人,將一輩子衣食無憂。”樊內侍伸手輕輕拍了拍宋校尉的肩膀,又壓低聲音說道:“一切都是為了武朝,一切都是為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