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戈本能的閉上了眼睛,身子更是向後撤了一步,他已經可以想象到自己會落得個怎樣的下場,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他緩緩睜開眼,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那散發著陰冷氣息的刀鋒就停在自己腦門上,只差一根手指的距離就能順勢將他劈的血肉模糊。
崔白依舊冷冷的看著他,他手腕一翻,佩刀在虞戈面前打了個轉兒,然後插刀收回鞘中。
虞戈以為崔白是浪子回頭了,卻不想後者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宛若一盆涼水將他最後一絲希望澆滅。
“殺你,怎用刀啊?”崔白笑了笑,自嘲道。
虞戈則嚥下一口唾沫,硬著頭皮反問:“能不能讓虞某死個明白,崔校尉…不,崔白。
是信王要殺我滅口,還是你勾結蠻夷?”
聞言,崔白的眉頭皺了皺,似乎虞戈的後半句話刺痛了他。
虞戈又趁機說道:“崔白你好歹也是狼衛營校尉,應該是最仇視涼人的,所以,是信王命令你殺我對吧?”
“虞大人很聰明。”崔白罕見的點了點頭,預設了這一事實。
“信王這樣做,遲早會受到陛下的懲罰,崔白,你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虞戈已經顧不得去想信王這樣做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他現在只想儘量爭取活命的機會。
崔白作為戍邊的校尉,虞戈不相信他與涼人沒有過節,若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說不定可以策反崔白。
“崔白,想想你狼衛營的兄弟,你若是助紂為虐殺我,對得起那些埋在沙海下的英魂嗎?”虞戈歇斯底里吼道。
他必須活著,才能有資本去救茳杳。虞戈也不相信,身為武朝的鐵血軍人,崔白會心甘情願的做出勾結蠻夷迫害同胞的事。
虞戈的話似乎再次刺痛到崔白,後者伸手揉了揉腦袋,彷彿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這時,外圍看戲的兩名蠻人明顯等的不耐煩了,他們用虞戈未聽過的陌生語言,不斷伸手催促著崔白殺人。
“崔校尉你看,在他們眼裡,你我都與兩腳羊無異。”虞戈壓低聲音,繼續說:“殺了他們,帶我回去救人,等我回到幽州,我保證信王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虞大人說懲罰?”崔白忽然笑了笑,他揉亂髮髻,用冷冽的餘光俯瞰虞戈,說道:“整個幽州都是信王的,虞大人自身難保,拿什麼對付信王?”
“我…”虞戈張口欲辯,卻見崔白不耐煩的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用力之大,虞戈甚至可以聽到骨頭血肉的呻吟聲。
“沒用的虞大人,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崔白一手將虞戈整個人提了起來,後者兩手死死的錘擊對方,但對崔白來說這點程度的傷害無異於撓癢癢。
“其實,當初掉下去的那個人是我,另外二十個人也是為了救我而死的。”崔白的面色愈發陰沉,他看著被他攥住喉嚨拼命掙扎的虞戈,忽而感慨道:“這沙海就是個無底洞,對錯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不是嗎?虞大人!”
虞戈只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就連視線也越發模糊起來,恍惚之中,他只看到崔白那張陰沉如水的臉,還有四周的飛沙走石。
不知何時,四周突然颳起了風沙,沙暴雖然來勢不兇,卻也瞬間淹沒了一方天地。
兩名蠻人連忙用面巾捂住嘴角,支支吾吾的說了什麼,似乎在抱怨著這該死的鬼天氣。
然而下一刻,二人斷斷續續的聲音戛然而止,消失的乾淨利落,一抹淡淡的血腥味彌散開來,這引起了崔白的警覺。
崔白麵色一驚,他也是剛剛反應過來,四周怎麼突然颳起風沙了?以他的經驗來看,最近的一場沙暴起碼也要明天才能來啊。
莫非,這場風沙有蹊蹺…
置身於沙爆之中,目之所及不過三步,崔白只能看清面前即將死在自己手中的虞戈。
忽然,他面色微驚,用餘光猛地掠過某個方位
那裡空無一物,只有遍地飛沙,可崔白方才分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自側方一掠而過。
是錯覺,還是…
不等崔白去思考,下一刻,令他感到熟悉的刀劍破空聲從他背後襲來。
崔白果斷的放開了虞戈,然後反手抽出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刀劈向身後。
這是融元境修行者的一刀,短暫的劈開了風沙,甚至在沙地上留下了一道溝壑,然後又被風沙所掩埋,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崔白愣了愣,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確砍到了什麼,卻又有種一刀落空的錯覺。
他忽然眯起雙眼,抬起刀鋒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碰了碰刀身,然後那把刀便從中折斷了。
只聽啪的一聲,半截刀鋒徑直垂落,然後斜插在了沙地上。
虞戈深吸一口氣,又被風沙嗆得連聲咳嗽,他急忙用袖口堵住口鼻,同時努力尋找著崔白的身影。
在沙爆裡彷彿一切都被披上了一層朦朧,有種身處蝗蟲過境的感覺。下一刻,虞戈注意到身前有道模糊的影子,他可以確定那是崔白的。
虞戈拼了命的向後挪動,以爭取和崔白拉開距離,同時抬起頭觀察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麼。可等他透過風沙看清崔白時,卻不住的倒一口冷氣。
因為崔白身後還有一道更高更瘦、漂浮在風沙中如鬼魅般的影子,更可怕的是崔白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身後鬼影的存在!
崔白也注意到了虞戈,透過後者那驚悚的表情,他猛地意識到了什麼。
只是不等崔白轉身,便有兩隻手輕輕釦住他的腦袋,那是一雙類似女子的手,又給人一種蒼白又無力的感覺。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雙手,輕而易舉的擰斷了崔白的脖子,快到崔白反應不及,耳邊只聽咔吧一聲脆響,隨後整個人倒在了沙地上。
撲通一聲悶響後,那擾亂視線的沙暴也驟然消散,周圍漸漸歸於平靜,只有地上躺著的三具屍體無聲證明著方才所發生的一切。
而出手殺死三人的兇手,那半漂在空中的鬼影,也來到虞戈身前,衝他歪了歪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