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就連虞戈也多少看不起柏楊了,身為開國武勳之後,不繼承老爺子的衣缽也就罷了,竟仗著自家家底殷實,不學無術坐吃山空。

不過柏長齡雖是赤腳農民出身,但他做了半輩子的侯爺,眼界自然提升了不少,總不至於讓兒子也不學無術吧?

虞戈忽然想起,似乎柏楊每次提及柏長齡時,都是直呼其名諱。

莫非,他父子不和?亦或是…

虞戈突然有了某種猜想,連忙由上及下重新打量柏楊一眼。

他在柏侯府掛的畫像裡見過柏長齡,此時在看柏楊,虞戈發現,這父子倆竟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柏長齡的後人啊…難不成,堂堂開國名將,被妻室給…

虞戈連忙搖頭驅散這個齷齪的想法,他能看出來的東西,柏長齡不會看不出來。

人家堂堂開國功勳,總不會傻到替別人養孩子的地步吧?

“所以說,柏長齡給你留了一塊玉還有一張紙。”王簡的聲音將虞戈的注意力拉回。

柏楊點了點腦袋,眼巴巴的瞅著不遠處的水桶,喉結一陣滾動。

王簡又朝虞戈使了個眼色,後者意會,繼續給柏楊喂水。

期間,王簡繼續問道:“也就是說,你貪戀一女子的美色,將她掠到府上。

不料,這丫頭竟然跑了,在跑之前還順走了柏長齡留給你的這兩樣東西?”

柏楊喝了口水,咂了咂嘴巴,又應了王簡一聲,承認了這一事實。

不知為何,王簡聽後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夾著幾分嘲弄,是嘲笑柏楊的愚蠢,也有幾分自嘲的意思。

“叫人進來,讓虎賁軍嚴加看管柏楊。”王簡朝虞戈揮了揮手,又補充道:“對外就說,柏楊已經伏法,因其罪惡深重,將押送永安聽後陛下處置。”

聞聲,柏楊再次垂下腦袋,重重的嘆了口氣。

虞戈看在眼裡,此時此刻,只能用一句“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來形容柏楊了。

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有太平安穩的日子不好好珍惜,非要作死去挑戰陛下的底線。

虞戈不禁感慨,若他是柏侯,恐怕此時已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甚至是抱上第一個娃娃了。

一念及此,他也輕嘆一聲,然後扭頭離開。

離開牢房,還未走遠,虞戈隱約聽到王簡的聲音,似乎後者單獨問了柏楊一些事情。

他沒留意去聽,而是遵循王簡的吩咐,召來虎賁軍與獄卒,輪番看守柏楊。

了結一樁心事,接下來就是找孫巧雲對持,再從她手中拿回那兩樣東西,他二人便可以回永安交差了。

回去的路上,王簡一言不發,出奇的沉默。

雖然,王簡向來惜言如金,但今夜的王簡似乎心事重重,彷彿在思考一些事情。

走著走著,王簡忽然頓住腳步,虞戈也及時停在原地,安靜侯著。知道王簡有心事,他不敢主動出聲,以免打擾了對方的思緒。

不過多時,王簡回過身,看著虞戈,面色凝重道:“不對勁!”

虞戈頓時心中咯噔一聲,雖然不明白王簡覺察到了什麼,但能從對方口中聽到“不對勁”這三個字,就足以證明是真的有大事發生!

王簡仔細回憶了一下,隨後說道:“柏侯府藏東西的地方我找到了,就在柏長齡的畫像後面,有一處玄妙的機關。

方才,我還自嘲,一個農家女用了幾天時間就破了那機關,而我兩次造訪柏侯府都沒能開啟機關。

現在想來,並非是我能力不足…能開啟那種機關的,絕非普通人,不然就是…”

王簡語氣一頓,看向虞戈,後者也瞬間聯想到之前被王簡否決的一種猜想,連忙接道:“有人在幫她,或者說,有人想讓她逃出柏侯府!”

“你之前說,柏侯府的人似乎認識我,莫非…”王簡眉頭緊鎖,又搖了搖頭否決自己,“不可能,應該不會…”

“大人,那咱們快去找孫巧雲,當面質問她那兩樣東西的下落吧。”虞戈瞅了瞅天色,已經接近晌午了,便催促道:“咱們還是一件一件的來,免得遲則生變。”

“也好,前面帶路。”王簡點頭道。

自柏楊被捕後,出於那丫頭的悲慘經歷,虞戈為孫巧雲在汴塘衙門後院,安排了一處僻靜的小屋。

後院常年沒人居住,起初長滿了及人腰的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

虞戈早就吩咐過蘇主簿好生打理後院,那些野草已經被人拔了個乾淨,只在牆根附近留了一些修剪平齊的草皮,還有幾珠長相清秀的野花。

雖說條件簡陋了些,但這裡有花有草的,對受莫大刺激的孫巧雲來說,是個最佳的療養地。

雖然柏楊已經鋃鐺入獄,按常理來說,孫巧雲的重要程度已經很低了。

但虞戈仍不放心這丫頭,派了兩名虎賁軍士兵把門,又讓羅捕快沒事多走動,儘量幫助丫頭走出陰影,開啟這道心結。

剛剛步入後院,跟在虞戈身後的王簡便突然停下腳步,再次立定不動。

虞戈走出兩步,這才發現王簡的異常,連忙頓住腳步。

不等虞戈主動開口詢問,王簡搶先開口道:“有一股腥味,是人血。”

虞戈一聽,頓時毛骨悚然,慌忙扭頭環視周圍,卻見幽深後院裡似乎一切正常。

不過,這話是從王簡嘴裡說出來的,虞戈自然一百個相信。

王簡微微昂首,鼻翼微微聳動,似乎是在感知瀰漫在空氣中的味道。

虞戈也試著嗅了嗅,可他只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來自牆根子底下一株剛剛綻放花苞的梔子花。

“那丫頭出事了。”王簡得出結論,沉聲道。

虞戈心中一急,不等王簡下令,扭頭就往安置孫巧雲的地方走。

汴塘衙門後院的空間很大,而安置那丫頭的小屋又是最為偏僻的,故而虞戈繞了一段路,才來到小屋面前。

他心繫丫頭的安危,一路走來幾乎是用跑的,根本沒注意到王簡是否跟在身後,更無暇顧及路上是否有人暗中下了絆子。

來到小屋前,虞戈頓時面色一白,本能的向後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