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她為了掩人耳目,將什麼重要的東西藏在了屍體內。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就是陛下想要的兩樣東西了。
可王簡已經親自檢查過屍體,並未發現任何異常,這讓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再次中斷。
孫巧雲偷屍到底是為了什麼?又或者,他到底在屍體上藏了什麼,又藏到了哪裡?這是眼下迫在眉睫的迷題。
虞戈打消腦子裡的念頭,悄悄瞥了一眼屍體的臉,這張略微浮腫且不成人樣的臉,幾乎與自己夢見的一模一樣。
一想到那個詭異的夢,以及夢中最後所見,月夜下被吊在衙門門口,張口喊冤的老漢,虞戈便渾身打哆嗦。
許是待在屍體旁久了,虞戈實在是憋的慌,便脫下手套後退幾步,準備休息一會。
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老漢的腳上還穿著兩雙破鞋,這也是方才王簡遺漏之處。
他身體猛地頓住,兩眼盯著那雙鞋,總感覺有些眼熟。
仔細回想,他臉色頓時一驚,這雙鞋在他夢中出現過!
虞戈清楚的記得,夢中吊在衙門門口的老漢,渾身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淚與血混合在一起的,匯聚於他右腳的鞋尖處,然後向下滴落。
莫非,那夢是在暗示自己,老人的腳…不,是鞋子有問題!而且…是右腳!
虞戈顧不得思考,慌忙套上手套,快步上前,伸手去脫老人右腳上的鞋子。
脫下鞋子時,虞戈只聽見“噗呲”一聲異響,就跟碰到了一灘稀泥似的。
再看那慘白佝僂的腳上,既有凍瘡也有血瘀,惡臭味更加濃厚劈頭蓋臉而來,讓虞戈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掀開了一座陳年茅房。
王簡注意到虞戈的異常,晃了晃腦袋,起身走了過來。
虞戈則小心翼翼的檢查著鞋子,這是一隻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破布鞋,表面有多出縫縫補補的痕跡,一看就是有些年頭了。
鞋底下方沾了不少幹泥巴,虞戈一一抹去,終於在鞋跟子後面,發現了一處用針腳線修補的痕跡。
這處針腳線較新,之前被泥巴糊死,所以很難發現。需要端在手上用肉眼仔細觀察,方能發現。
虞戈看了眼湊過來的王簡,後者遞給他一把小刀,正是王簡之前用來解剖屍體的那一把。
見狀,虞戈扯了扯嘴角,硬著頭皮接下小刀,切開了那處針腳線。
切開以後發現裡面竟是空的,虞戈伸進一根手指,頓時面露喜色,道:“大人,夾縫裡面有東西!”
“你們都下去吧。”王簡卻是非常冷靜,吩咐仵作與其他公職人員退下。
待牢房內只剩下王簡與虞戈,還有那具屍體時,王簡這才與虞戈說:“小心點,扣出來看一看,究竟是什麼。”
虞戈應了一聲,小心翼翼的張開夾縫,用兩根手指將裡面的東西夾了出來。
光憑觸感,虞戈便知道在他兩指之間的應該是一張摺紙。
虞戈抽出摺紙,連忙丟了手裡的破鞋,仔細打量一眼,發現這紙果然是明黃色的,的確是皇帝御用之物。只是明顯年代久遠,紙張已經有些發黴,邊邊角角處還有被火燎過的痕跡。
他與王簡對視一眼後,小心翼翼地展開摺紙,生怕一個用力,便毀了手中的線索。
展開後的皇紙也就巴掌般大小,虞戈兩手將其捧在掌心,與王簡仔細觀察紙上的內容。
因為年代間隔實在太過久遠,紙上的字跡已經難以辨別,只是中間一行小字還能看清。
“傳位於太子…”虞戈小聲讀出那一行小子的內容,頓時感覺脊背一涼,就連脖子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茫然抬頭一看,正巧看見王簡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正一眨不眨的盯著虞戈手中之物。
“很好,柏楊沒有說謊,接下來,就只差他若提到的那塊玉了。”王簡一點一點抽回目光,嘴上喃喃自語,可神色表情分明是在思考著什麼。
“那大人,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虞戈又問。
孫巧雲跑了,刑護院下落不明,被關在牢房裡的柏楊利用價值也被榨乾,只需要保護他的人身安全便可以了。
現在,虞戈找出了藏在屍體裡的貓膩,那麼孫巧雲捨命偷屍的理由也真相大白,就是為了這一張殘紙!
虞戈暗自揣測,既然孫巧雲也在找這一張殘紙,那麼另一件東西,柏楊提到的那塊玉,應該就在她的身上了。
問題是,孫巧雲還有膽子敢主動上門嗎?如果她一心想跑,這幷州之大,找一個孫巧雲無疑是大海撈針。
王簡回過神來,對虞戈說:“休息一天,咱們明日便走。”
“走?大人的意思是…回永安?”虞戈試問。
“對。”王簡道。
“可是,另一件東西…”虞戈提醒道。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這件事的背後至少有三股勢力插手嗎?”王簡問。
“當然記得,大人您說過,他們亦敵亦友…莫非!”虞戈一愣,旋即抬頭與王簡對視,後半句卻沒敢說出來。
以王簡的性格,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不能明哲保身之前,他是絕對不會中途退出的。
既然他突然決定要走,那便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已經完美收官,二是已經沒有必要繼續追查了。
按眼下的情況來看,顯然是第二種情況可能性最大,能讓王簡覺得已經沒必要繼續追查,那便只能證明,偽裝成孫巧雲的高手也是陛下的人!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虞戈覺得,若非王簡重傷初愈,可能他今天就要走。之所以等一天,一定是因為王簡需要一天時間來療傷。
一提到療傷,虞戈突然想起那老郎中的囑咐,後者提醒過虞戈,王簡體內的毒雖然被排出去了,但今後肯定會留下隱疾,還是儘量不要與人動手比較好。
他想提醒王簡,可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竟有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王簡也是一名深不可測的修行者,就連郎青也怕他三分,對於自己的身體想必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若非帶著自己這個累贅,可能王簡現在就已經走了。如此看來,他選擇停留一天,也有藉此機會恢復自身實力的意圖。
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就是為了保護虞戈這個拖油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