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永安城北,虞府。
戈曉寒也跟著虞戈來到虞府換了一身衣裳,這段時間裡,小女孩的情緒已經漸漸穩定,並將她知道的一切全盤托出。
她並非永安人,至於具體是哪裡,以她現在的年紀實在回憶不起來。
小女孩只記得,家裡有爹有娘,共一家四口,靠著一片良田生活。
突然有一天,一群凶神惡煞的官差找上門,說是要收地稅,家裡沒錢上交,官差便將家裡唯一一個男人帶走了。
當天夜裡,便有一夥人闖進家門,辱殺了小女孩的母親,又將小女孩與妹妹一起帶走,幾經轉手最後丟進了這魔窟裡。
許是天色太晚的緣故,小女孩說完之後,便畏縮在床角漸漸睡著了。
她睡得很不安生,身子不時微微抽搐,小腦袋上也滿是汗珠子,足以見得她這些天以來承受了太多太多。
雖然不知小女孩到底是哪裡人,但僅從這些支零破碎的回憶中便能得知,小女孩之所以會家破人亡,背後可能與官匪互通有關!
“看來這落凰樓的確不簡單,必須細查。一口氣將背後的髒手連根拔出,才能杜絕這種悲劇的發生。”戈曉寒看了一眼正在給小女孩擦汗的虞戈,後者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弄醒了對方。
虞戈耐心替小女孩擦乾臉上的汗水,這才起身離開床榻,一邊注視著小女孩,一邊對戈曉寒說道:“我管不了那麼多,我只知道,我不能坐視不管那石窟裡的其他受害者!”
他回過頭,冷眼暼向戈曉寒,沉聲道:“我是天策府總監,抓人這種事應該讓我來辦,明天我就帶人去搗了那落凰樓!”
虞戈很清楚戈曉寒想要說什麼,她的意思是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放長線釣大魚,徹底根除落凰樓這顆毒瘤。可來自內心深處的煎熬,還是迫使他選擇了這最為“極端”的一條路。
戈曉寒張了張口,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她閉上眼睛,眉頭擰在一起,不敢去回想這一切。
她清楚的知道,像落凰樓這種地方絕對不是一兩日建成的,更是紮根永安城不知多少年,才敢如此狂妄。
如果不從長計議,徹底根除,將來必會重蹈覆轍,那麼今天他們所做的都將是徒勞一場,是治標不治本。
可勸虞戈不要意氣用事的話,剛到嘴邊,卻又被戈曉寒嚥了下去。
因為,這句話在當前情況下,顯得太過沉重了。沉重到戈曉寒無法啟齒,她的良心不允許,她的尊嚴更不允許。
那些被囚禁在地底深處,終日與惡魔為伴的女子們…戈曉寒忘不了她們那麻木絕望毫無神采的眼睛,一經想起,她只能重重長嘆一口氣。
哀其不幸,怒世不平…
戈曉寒兩手環抱於胸前,看著虞戈那雙憎恨的眼睛,輕聲道:“你不後悔,便好。”
“我不後悔,只要我還在天策府一天,就不會允許有落凰樓這種東西存在!”虞戈斬釘截鐵道。
也正是這一刻,他明白了天策府擔子究竟有多重,它關乎整個永安城百萬百姓的安危。
“你來安排,我只要結果。”戈曉寒摟緊剛換的外衣,這衣裳對她來說太大了,讓她感到不適。
她走到門口又停頓片刻,留下一句:“去落凰樓的兩條路,明天我會讓人繪成圖送到你天策府。”
“等會,夜深了,吃口飯再回去吧。”虞戈揉了揉額頭,叫住戈曉寒,解釋道:“之前是我魯莽了,對不住了。”
戈曉寒背對著虞戈,沒有轉身,她抽了抽有些發酸的鼻子,留下一句“不必了”,然後推開房門離開了。
她走出虞戈的臥房,冷冷的掃了一眼隔壁房間的窗戶,凌厲的眼神比今晚的夜風還要可怖。
下一刻,那扇窗戶猛地閉合,劉一刀坐在地面上,身子靠著牆體。
身後的牆體冰涼,卻不及方才屋外女子那一眼…
“不對啊,分明是剛到融元境的人,怎麼氣場如此可怕?”劉一刀想不明白,又搖了搖頭,嘀咕道:“果然女人啊,都是可怕的東西!”
戈曉寒收回目光,又看向不遠處的白牆,那牆磚的縫隙間猛地閃過一雙慌亂的眼睛。
也許這雙眼睛能借夜色的掩護躲過劉一刀的感知,卻沒能躲過戈曉寒。後者心中已經猜到剛才躲在暗中偷窺的人,應該就是陛下安插在虞府的眼睛。
她忽然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緊了緊衣裳,逆著夜風而去,
次日清晨,虞戈的臥房內。小女孩忽然皺了皺眉頭,緩緩睜開眼睛,眸子裡帶著幾分疑惑,茫然的打量一眼四周。
當她認清四周的環境是那樣陌生後,小女孩猛地瞪大了眼睛,有種莫名的惶恐從四周湧來壓榨著她幼小的身體。
最後,小女孩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虞戈,這才回憶起了有關昨晚的一星半點。
她稍稍放鬆緊繃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起身站在虞戈面前,猶豫片刻後,她將自己裹進虞戈的懷裡。
熟悉的溫暖與記憶中久違的安逸一同襲來,她打了個哈欠,然後繼續睡著了。
上午辰時,虞戈一身便裝來到天策府。因為時間緊張,他不想格外抽出寶貴的時間,去織繡坊定製一套無用的官服。
現在,整個天策府都知道了他這一號人物,更何況他手持天策府總監腰牌,全府上下無人敢不從,就連李顯也是一樣。
一到天策府,虞戈便叫來了上官飛燕和秦書禮,連同副監李顯。
至於一組主辦肖峰,自從他上次向虞戈稟告了幽州狹谷關變故後,便繼續回到外州分部工作去了,他人並不在永安,而永安也不是他的職責所在。
虞戈自上任天策府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召集人手商議大事,今天不為別的,就為制定一個拔除落凰樓的詳細計劃。
上官飛燕是他在公時的帶刀護衛,秦書禮是他的軍師。李顯雖然是李氏一黨的人,卻做了幾十年的副監,只有透過他才能更好的調動天策府在永安的官差。
看著人已到齊了,虞戈也不墨跡,開門見山的說:“今天叫你們來不是為別的,是城北戶部小吏墜樓案一事,本官已經有了眉目和重要人證!
就在今天上午,我要天策府抽人,將這人證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