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陛下心中最合適的人選究竟是誰,就連溫白開也拿不定主意。
聖意總是難以揣測,更何況這位女皇已經可以算是千古一帝了。
溫白開走進金殿,女帝著一身黑色長裙負手站在白玉臺上,裙子上印的是火紅色的鳳凰,無比扎眼。
除此之外,那高挑的身姿,婀娜的背影,高盤的黑髮,以及那纖長雪白的脖子,很難讓人相信這個女人早已年過古稀。
傳聞陛下受了傷,可在溫白開看來,她簡直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上前幾步,然後跪在地上,俯首道:“臣,溫白開叩見陛下。”
“溫大人可知道,朕找你來是為何事?”女帝徐徐轉過身,神色清冷,目光淡漠。
“臣…不知!”溫白開回道。
“溫大人,這金殿內只有你我二人,不必說謊。”女帝說道。
“臣,的確不知。”溫白開又答道。
“溫大人,你什麼都好,就是太能裝了,不累嗎?”女帝噗嗤一笑,不等溫白開回話,她繼續道:“好,既然溫大人猜不出,那陣就主動與你說說。”
“你覺得,李俊臣能否擔任三軍統帥,統領二十萬大軍北上?”女帝開門見山的問,“我要你拋開一切立場,只看李俊臣這個人。”
溫白開頓時面露難色,看得出他內心也頗為掙扎,最終,他輕坦一聲道:“是國之棟樑,雖然年輕,但能力不屬於一些老將,假以時日必能委以重任。”
“嗯…”女帝的眼神逐漸變得凌厲,她又追問:“如果,我排李俊臣統領二十萬大軍,溫大人可有怨言?”
溫白開連忙再次叩首,道:“陛下神明聖武,任何決策都自有聖意,臣不敢非議更不敢枉自揣摩,只是…”
“只是?”女帝挑了挑眉頭,示意溫白開直言。
“只是,李俊臣畢竟年輕,經驗不足,萬一涼國有二心要與陛下兵戎相見,屆時…”溫白開微微抬起腦袋,目光暼向女帝,發問:“陛下真的放心將二十萬將士交給他嘛?那可是我武朝的脊樑骨啊…”
“溫大人的意思是,此次大軍開拔,必須由你來統帥,我朝中鐵定是無人了?”女帝冷哼一聲,問道。
“非也,臣只是擔心李俊臣資歷太淺不能服眾,朝中也有老將,陛下任譴一員皆可擔當此重任。”溫白開畢恭畢敬的答道。
“若朕非要點李俊臣呢?”女帝一拍金案,怒道。
“那臣也絕無異議。”溫白開垂眸道。
金殿內陷入一陣沉默,良久,女帝忽然背過身去。
她負手而立,輕聲問道:“溫白開,你可知張博人走之前,就是在這裡與我道別的,而王簡也是被朕打殺在這裡的。”
溫白開眸光微微顫動,他搖頭如實回答:“臣不知,臣惶恐。”
“高調做事低調做人,溫大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女帝感慨一句,隨後拍了拍手,金殿一側走進一名金甲將軍。
悲常泗神色肅穆,兩手託著一塊托盤,一步步走向跪在地上的溫白開。他手中托盤上蓋著一層紅綢布,讓人看不清綢布下面蓋的究竟是什麼。
溫白開見了,也不慌張,任由悲常泗走到他身前。
悲常泗來到溫白開身前,忽然單膝跪下,雙手將托盤奉上。
“起來吧,掀開看看。”女帝說道。
溫白開錯愣了一下,這才起身,伸手欲掀開那紅綢布,手指剛剛捏住布料邊緣,還未掀開便一陣猶豫。
“怎麼,溫大人擔心這紅佈下面是毒藥?”女帝冷笑一聲,說:“放心好了,我武朝已經失去了張博人,不能再丟一個溫白開。
朕,是不會殺你的。”
溫白開深吸一口氣,緩緩掀開紅綢布,只見托盤上放著兩樣東西。
其中一個是調兵遣將用的虎行兵符,只有一半,而另一半就在他身上。
另一樣是一塊黃金腰牌,周邊穿孔處纏有紫色綬帶,其正面刻著一道人像,身穿仙鶴公服,頭戴官帽,一手舉著笏牌面朝左向。
看到這塊腰牌的同時,即便是溫白開也不由呼吸一滯。
這叫“金印紫綬”,是歷代皇帝頒發給大權貴,象徵身份地位權利的腰牌。
腰牌上那穿著仙鶴公服的人面朝左,代表他要站在帝王的右側,寓意為當朝右相一職。
“陛下,這是?”溫白開有些不解的抬頭,看向女帝。
女帝再度轉過身來,伸手指向那兩樣物件,說:“溫大人向來聰明的緊,就連張博人走之前也想我推舉你為右相,難道猜不出朕的用意?”
“臣,不敢枉自揣測聖意。”溫白開急忙下跪。
“不必驚慌,你們的難處朕都知道。”女帝擺了擺手,“溫大人,朕現在給你兩條路,要麼拿著另一半兵符北上,從此後半生你與這金印紫綬無緣!
要麼,交出另一半兵符,拿著這塊右相腰牌,留在朝中好生輔佐朕。
二者只能選其一,不可多貪!”
“臣…”溫白開面露猶豫,剛要開口,卻被女帝一聲喝斥打斷。
“今日,你必須給朕一個答覆!”女帝喝道。
溫白開陷入一陣沉默,有頃,他忽然站起身,目光在面前托盤上的兩樣物件中來回徘徊。
那個平日裡總是笑著待人的溫白開,現如今臉上也露出了七分凝重與三分糾結。
最終,他將手伸向托盤,抓起了那半片兵符。
剎那間,女帝眸子微斂,就連兩手高舉托盤的悲常泗也露出一抹殺機。
溫白開顫顫巍巍的伸手入懷,掏出了另一半兵符,然後將兩片拼湊在一起。
他匆匆貪戀一眼,便兩手將拼湊完整的兵符放回托盤上,同時顫聲開口道:“臣已將兵符歸還給陛下了!”
女帝面色稍有緩和,緩緩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單膝跪地的悲常泗也垂下眸子,眼中的殺意似清風一般,來的快去的更快。
無人知道,這半片兵符對溫白開來說意義重大,方才交出的可不僅僅是半片銅,更是他澆築了半生的心血。
這是一次豪賭,也是新篇章的開始…
溫白開兩手捧起金印紫綬,那代表右相身份的腰牌,從今天起,他終於能與左相李承恩平起平坐了。
“溫愛卿啊,那麼從今天起,你就是當朝右相了。”女帝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這可是溫愛卿放棄半生心血換來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