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戈曉寒話裡話外都在譏諷他,虞戈明白,她這是為昨天的事而生氣呢。
於是虞戈當眾朝她躬身賠不是,說:“昨天的事,是我唐突了,對不起。”
戈曉寒一愣,顯然虞戈這麼做是她意料之外的。
來之前,她準備了很多惡毒的話,就等著在朝中狠狠羞辱虞戈一番,然後與他徹底決裂。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虞戈竟會主動道歉。
緩過神來的戈曉寒,冷哼一聲,道:“喲,看不出來,虞大人還是有度量的。
不過,咱倆之間的樑子已經結下了,休想輕易翻篇。”
虞戈苦笑道:“原不原諒虞某,那便是你的事了,我昨天說話的確重了些,那也是事出有因的,你也是知道的,咱們各自體諒吧。”
“呵呵,那虞大人又是怎麼想通的呢?”戈曉寒冷笑,“終於死心了?我要說什麼來著,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提前放下呢?”
虞戈沒有回話,而是抬頭看了一眼殿外的天空,那是初秋永安的清晨。
他指了指外面的尚未明朗的天色,道:“虞某昨日在大街上去逛了一圈,沾了點菸火氣,吃了頓烤羊腿,也目睹了一場悲劇的發生。
然後忽然明白,不,是早就應該明白…就像外面這天一樣,不論我是悲是喜,不論清晨有霧還是晦暗。
太陽都會照常升起,陽光會普照整個大地…”
“啥意思,說人話!”戈曉寒沒好氣的回道。
“就是說啊,事在人為,知天命,盡人事。”虞戈收回目光,感慨道:“或許,所謂成長就是不斷的失去,虞某也多謝主管大人昨日沒有一巴掌打過來。”
“你知道我能一巴掌捏死你就行…”戈曉寒雙手抱胸,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入朝時間到,陛下主動提議,稱昨日的決定還是有些草率了。
她是指派九皇孫茳杳出使涼國,恩威並施,讓涼國石斛可汗就狹谷關守軍一夜被屠的事給個交代出來。
陛下說,單派使團去涼國,若是石斛可汗有二心,或者石斛可汗壓不住手下的好戰部族,可能使團的工作會非常困難。
於是,她提議即刻為幽州增兵二十萬,等使團抵達涼國牙帳之日,便將大軍於狹谷關邊境集結。
祭奠七百已故戍邊士兵亡魂,同時也能起到威震涼國的作用,讓使團方面的工作更加順利一些。
這個提議一出,滿朝文武都有些吃驚,由此也能看出,陛下對九皇孫的重視程度。
兩派的文官們都在小聲討論著什麼,而武官們則個個愁容滿面。
就連虞戈也清楚,此去涼國兇險萬分,畢竟那是異邦。
如果貿然增兵,萬一涼國以為武朝要對其下手,直接跳反,那便要指揮軍隊臨場應敵。
二十萬大軍的兵權,看上去威風不假,可壓在肩頭上的擔子更重。
軍中無戲言,稍有不慎,致使損失過大,那可就是掉腦袋的罪名。
偏偏大將軍上官元讓依舊抱恙在身,不能為國出征,這擔子會落在誰的肩膀上,還真是個未知數。
不過,可以明確的是,即便這個擔子不輕,但朝中兩派都想接手。
其中,最應該臨危受任,統領二十大軍北上幽州的人,非今日調回永安的兵部尚書溫白開不可。
他本就是兵部尚書,又正好空閒在京,因此保王派覺得,這次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永安朝堂幾乎被李氏一黨控制,保王派只有幾個老傢伙手裡捏著不痛不癢的職務,才沒被李氏一黨徹底根除。
多年以來,保王派一直在力圖生存,甚至是另闢蹊徑。譬如溫白開為何會做上兵部尚書,這就是張博人努力的結果。
只不過溫白開一直被陛下指派江南,多次南下卻始終抓不上江南軍務,手中權利就跟他的名字一樣不溫不火難見成效,而朝中又有大將軍上官元讓,因此歷來出征唯有上官元讓一人能夠統領大軍。
保王派當機立斷,向陛下推舉兵部尚書溫白開,這一舉薦合情合理。
而李氏一黨也不想就此讓出兵權,他們也推出一人,一個李家的人,是虞戈近日見過面的傢伙,名叫李俊臣!
“荒唐,李俊臣年不過二十出頭,如此年輕,經驗不足,怎能將二十萬大軍交到他的手中!”
“就是,萬一出了事,是李俊臣擔當,還是誰來擔當?”
保王派立馬出聲,言辭指責李氏一黨的舉薦。這一次他們佔理,因此絲毫沒有客氣,簡直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李氏一黨個個被說的滿臉通紅,但仍硬著頭皮反駁:“李俊臣在邊關磨鍊數年,雖然年輕,卻已有大將之材!
就許你溫大人能統兵,不許這年輕後生居上唄?”
“就是,況且此次只是駐軍狹谷關,嚇唬嚇唬涼國罷了,又不是真的兵戎相見,讓年輕人去長長閱歷也好!”
“對,不能一家獨大,上官將軍一直抱恙在身,朝中便無將可派便是前車之鑑!”
說出這句話的是李氏一黨的文臣,他話音剛落,滿朝武將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站在女帝身旁的當朝中書令,也緊皺著秀氣的長眉,顯然那人一句話直接得罪了不少人。
有老臣趁機發難,反駁道:“荒謬,簡直是愚蠢至極!
軍中無戲言,哪怕只是做做樣子,萬一涼國有二心,那便要出軍果斷平叛。
試問,屆時是讓經驗不足的李俊臣帶著二十萬大軍賭我武朝國運,還是陣前換將挑戰兵家大忌!”
“這…”那人被懟的說不出話來,憋紅了臉,扯著脖子跳腳道:“胡說,你又沒見過李俊臣,怎知他不能統領二十萬大軍!
難道,我武朝無人可派,只能讓一個半百的老頭子出征嘛!”
雙方吵的不可開交,彼來唇槍舌戰好不熱鬧,知道的這是朝堂,是大明宮主殿內。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菜市場砍價,唾沫星子橫飛就差擼起袖子幹架了。
就在虞戈聽的一陣頭大時,女帝終於是忍不了了,隔空喝道:“肅靜!”
兩派朝臣都有些不服對方,論起文誅筆伐,只要是個心存傲氣的文人,哪有肯輕易低頭的。
只不過,既然陛下都發話了,那兩派也只能各自憋著,扭頭拱手看向陛下,靜候陛下的最終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