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是尷尬的,黎陽也很汗顏,這才分開多久啊,又得找人來保命了,一想到這黎陽便深感頭疼。

王座上的男子只是笑了笑,道:“路很長,你現在也不過才開始,沒事兒,我可以幫你解決它,但之後出現的麻煩,就要靠你自己了。”

說到這,他乾淨利落的往前方一指點去。

於是胡桃和程謹嚴看見一根大如山嶽的指頭落下,將三丈高的魃砸成了渣,剛才還叫囂著就算金丹地仙來了也沒用的魃,剎那便成了一灘肉泥,手環和古神仙錢還沒捂熱,便重新回到黎陽體內。

還有那塊神秘的古玉。

果然,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口舌都是枉然。

黎陽沒有看到這一幕,在他眼裡,王座男子還是像往常那麼溫柔,一隻手撐著下巴,一隻手放在膝蓋上。

……

停留在古戰場邊緣的幾道強大氣息,始終在那徘徊不定,於是出現兩個老人身影,其中一位手持一本古書,看著前方出現的一幕呢喃道:“他真的還在。”

另一人不敢停留,只是遠遠看了一眼,便道:“我們還是少摻和,這已經涉及到大道上的根本了,不是我們能染指的。”

兩位老人想查探天機,但古戰場混亂一片,而且他們也不敢貿然出手,如果不小心得罪了那個人,哪怕以他們如今的聖人修為,也得頃刻間隕落,死無葬身之地。

持古書的老人道:“難以想象,這麼多年了,他居然還活著。”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之色。

……

黎陽清醒時,古戰場一片平靜,連帶著環繞這裡無數年的戾氣,都在剛才的一指下,化作飛灰,胡桃忍不住了,連忙問道:“怎麼回事,黎陽,是你的打手?”

程謹嚴聽到這話,差點被口水嗆到,這小姑娘還真是口無遮攔。

黎陽沒有說話,目光落在婢兒身上,神色越發悲愴。

沒道理,不應該,為什麼?

婢兒還那麼小,為何就要承受這麼多的痛苦,他將婢兒抱在懷裡,而這時候,小女孩也漸漸醒了過來,不明所以的她,剛好對上黎陽那雙悲傷到了極點的目光,年少不更事,終究會明事理。

她又如何不曉得自身的狀況?

婢兒握著黎陽的手,撓了撓他的手心,笑容燦爛,道:“沒事兒,黎陽,都會過去的,我現在不還活著嗎?即便是死了,魂魄也會有人超度的。”

聽到這話,胡桃拍著胸脯道:“放心,一定讓她往生。”

黎陽哪裡聽得進這些話,不說還好,一說便心如刀絞,他緊緊的抱著婢兒,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徹底從自己身旁消失。

耳邊,還在迴盪王座男子先前那番話,再看向婢兒時,悔恨之色溢於言表,早知道會有今天,他便是在北鎮老死,也不該帶著婢兒跨過妖魔道那座橋,至少這樣,還能和婢兒在北鎮白頭到老,過一輩子的安寧生活。

“對不起你。”黎陽低著腦袋,額頭抵在婢兒的腦袋上。

後者精神好了些,看到深情流露的黎陽,突然嚷道:“哎呀呀,你煩不煩,我還沒死呢,對不起我什麼了?又不是你殺了我。”

黎陽看著她,婢兒心頭一顫。

“是誰。”

婢兒眼神飄忽不定,想要開口,但話到嘴邊,卻發現那兩個字像是被堵住了那般,愣是說不出來。

小姑娘只能用眼神告訴黎陽不要擔心,但黎陽卻看到了她眼神內的痛苦,他怎能想到,婢兒身上所揹負的,居然比他還要多,還要來得可怕,而且已經卷到了古天庭塌陷那件大秘密中。

此間因果,便是人間聖賢都不敢妄自沾染,生怕大道有阻,可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十歲的小女孩身上?

黎陽抬頭,望著昏暗的天空,明明是讀書人的天下,該是浩然正氣的,卻沒有真正的公平可言,他眼裡全是失望之色,心裡更是在劇烈的掙扎,一旦答應王座男子剛才說的話,那麼,他今後的大道,將和掌櫃所闡述的天下道理背道而馳,而且將越走越遠。

黎陽揉著婢兒的頭髮,心裡暗暗做了決定,他緩緩起身,牽著她的手,道:“走吧,這裡不宜久留,早點到龍虎山。”

嗯,

只有到了龍虎山,才能找到那位坐在鎖妖塔旁邊的天師,問一個為什麼。

胡桃一陣莫名其妙,不曉得黎陽吃錯了什麼藥。

但既然都這麼說了,她還能怎麼著,只能跟著走唄,反正看小女孩的模樣也不像還能活多久的樣子。

胡桃歡天喜地,如果能超度這麼一個偉大的靈魂,此生,無憾!

程謹嚴站起身走在前頭,他什麼也沒問,也不會問。

氣氛一時間變得沉默,一直到他們走出這片戰場區域,也未曾說一句話,像是某種默契,除了吃飯睡覺會說一聲,餘下的時間,皆在沉默中趕路。

他們走後不久,在外圍徘徊不定的兩老人終究沒能按捺住心頭的責任,降臨在魃死掉的地方。

如今,這裡只能勉強看到半點魃存在的痕跡,耷拉在泥土裡的碎屑,以及眼前這個殘留著那個人的氣息,都在深深衝擊著這兩位已然有了“聖”字頭銜的人。

手持古書的老人抬頭,赫然發現一雙目光隔著萬千時空,輕輕的看了他一眼。

這一刻,便是掛上了聖字頭銜的他,也忍不住心湖動盪,道心不穩,一口血灑進長空。

聖人啼血,天地同悲。

大夏書山自有云床搖擺,至聖先賢居高臨下的望著這片人間,苦心經營多年,到頭來還是一場鏡花水月。

……

看著近在咫尺的璃月城,一路煩心的黎陽心情才稍微好了些,不論怎樣,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他已經做好了決定,哪怕背叛整座天下,也不讓那個存在將婢兒帶走,興許是王座男子的出手,讓婢兒體內的某個東西受到了驚嚇,故而不在騷擾這個瘦小的身體。

至少這幾天,婢兒沒有打瞌睡,精神抖擻,遠遠看著那座繁華的大城市,婢兒便好了傷疤忘了疼,神采飛揚道:“黎陽,我要吃糖,給我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