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e黎陽脫下婢兒的鞋子,小女孩的腳底已經磨出水泡,這不由得讓他心裡升起好奇,在北鎮她也沒少幹體力活,怎麼才五里路便累成這樣,他不放心的看向婢兒,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婢兒連忙搖頭,然而飄忽不定的眼神卻將她的內心出賣。

黎陽眼神變得嚴厲,就這麼直勾勾的看著她,婢兒心裡發慌,差點哭出聲,吞吞吐吐道:“那天我在山上遇到一對老婆子,他們給我吃了一顆糖。”

“你吃了?”黎陽神情凝重。

婢兒小聲道:“吃了……”

黎陽揚起手,婢兒害怕地閉著眼睛,右手已經摸到行山杖,她決定黎陽要是敲她的頭,便用手裡的棒子還擊。

黎陽嘆了口氣,又是生氣又是埋怨,問道:“山海主曉得嗎?”

“他應該是不知道的。”婢兒鬆開行山杖,捏著衣襬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殊不知這句話對黎陽產生了多大的震動,山海主是界山的神祇,有外人出現在他的道場,他會感覺不到?金甲男子有多厲害,黎陽是親眼見過的,加上有山海氣運加持,本身實力早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

那會是誰能隨意出現在界山中,並且還能瞞天過海,躲過他的查探,並將一顆糖送給婢兒吃下?

不無意外,婢兒的身體出現了變化。

普通百姓走個幾十里路,也不會累成這樣,婢兒雖然年齡小,但自小就在後院幹體力活,劈柴挑水一干就是好幾年,不該這麼脆弱才對。

婢兒眼巴巴的看著黎陽,可憐兮兮道:“黎陽,你是不是嫌棄我了。”

黎陽沒好氣的看著她:“那又能改變現在出現問題的事實嗎?你說你是不是吃貨附體了,陌生人給你的東西隨便吃,你哪來這麼大的心眼。”

婢兒抬起手,大拇指黏著食指,弱弱地道:“我的心眼有這麼大,可不小嘞。”

黎陽平生第一次出現了擔憂,劉知夏被禁足在書山,婢兒便是他在大天下唯一的親人,此刻見她身體出現不對勁,心急如焚,卻又想不到任何辦法,只能將希望寄託於龍虎山,看白鯨能否看出端倪。

他一刻也不敢耽誤,想揹著婢兒繼續趕路,偏偏程謹嚴已經走進林中深處,他權衡一番,只得作罷。

不多時,程謹嚴扛著一頭小鹿從林中竄了出來,另一隻手上還夾著一捆枯樹枝。

他笑眯眯道:“那後邊有條小溪,我們順著小溪往上走,晚間可以在那休息。”

他見黎陽臉色不對勁,將小鹿丟在一旁,問道:“怎麼了?”

黎陽不想透露太多的事兒給程謹嚴,這個人莫名其妙的當他狗腿,心裡在想什麼也不知道,不能不防,只得收斂心事,道:“就是有些累了。”

程謹嚴見他不想說,便沒多問,獨自跑到旁邊處理起鹿肉,還別說,這個在黎朝當了二十年的親王,不僅能在治理國家和領兵打仗上有一套,連下廚的手藝也堪稱一絕,不過多時,空氣中便瀰漫出鹿肉的香味。

婢兒早就饞得流口水了,眼巴巴的看著,鹿肉被烤的金黃,油水隨高溫滴進下邊的柴火中。

噼裡啪啦,每一次肉響,都讓婢兒的肚子跟著不爭氣的發出咕嚕聲。

黎陽也好不到哪裡去,餓了那麼久,這會兒盯著還沒熟透的鹿肉,兩眼放光,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大快朵頤。

程謹嚴緩慢翻滾著鹿肉,看著兩個沒有吃相的一男一女,笑道:“這鹿肉需要慢慢地烤,才好吃。”

說著,撒了一把佐料。

剎那之間,香味倍增。

他撕下一塊遞給婢兒,婢兒哪管三七二十一,張開小嘴便大口吃了起來。

黎陽也不客氣,自己動手撕下一塊肉來。

吃著肉,才見到程謹嚴的衣角破了好大一塊,程謹嚴解釋道:“裡邊有荊棘,不小心劃到了。”

黎陽自是不信的,程謹嚴的修為比他只高不低,會被荊棘滑破衣服?鬼才信,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是說了一句辛苦了。

程謹嚴笑道:“為少爺服務是我的榮幸。”

黎陽瞬間覺得手裡的鹿肉不香了,他實在是看不透程謹嚴的目的,只是之前一直沒找到機會問為什麼。

現在,機會來了。

黎陽吃飽後,看程謹嚴收拾地上的狼藉,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你說我這個人,一窮二白,沒有師門,沒有靠山,有沒有錢,你圖什麼呢,非要跟著我,現在你從歸墟死海回到大天下,應該回你的家呀。”

程謹嚴隨口道:“我的家早沒了。”

黎陽忍不住搖頭,這傢伙沒一句真話,他懶得問。

三人休息一陣子,繼續趕路。

黎陽這次放緩了速度,不再以自己的腳力去衡量婢兒的極限,又走了五里路,稍微休息,便又一口氣走出三里地,這次,他看到了程謹嚴先前說的小溪,順著溪水的流向看上去,道路似乎沒那麼坎坷崎嶇了。

三人走到溪水旁搭建帳篷,程謹嚴覺得不必要,他只需要有個乾淨的石頭打坐就行,黎陽看了眼臉色不正常的婢兒,內心擔憂得不行,偏偏眼下什麼都做不了。

很快,夜晚便降臨。

程謹嚴坐在帳篷不遠的地方,背對著他們席地而坐,殊不知在兩人看不到的正面,那張臉,莫名的顯得陰沉。

黎陽脫了件衣服蓋在婢兒身上,現在已是五月天,但山裡的氣溫要比外邊冷得多,晝夜溫差大。

也是奇了怪,在界山沒有半點問題的婢兒,出了那個地方,便問題頻出,不僅體力下降,連抵抗力都跟著下方,黎陽看著被凍得直哆嗦的小女孩,心裡一陣心疼,突然有些後悔將她帶出界山,如果就留在那多好,至少有山海主看著,哪怕出現意外,也能第一時間進行救治。

小溪對岸的一條樹枝上,正安安靜靜的蹲著個漆黑身影,夜太深,看不到對方的容顏,但透過斑駁的夜光,能看到一雙泛綠色的瞳孔正死死地盯著他們。

黎陽緊緊抱著婢兒,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