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崗鎮引來了前所未有的貴客。
一支聲勢浩大的隊伍緩緩行走在道上。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隊伍中央那輛金黃色的轎子,轎身四面繡有五爪金龍,還嵌有不少金銀玉器,寶石珍珠,光是抬轎的,就有十六人。
裡面坐著的便是那位不忍見生靈塗炭的蘇王了。
金貴轎子後緊貼著一個硃紅色的轎子,也有八個人抬著,雖然比之前面的轎子,要遜色不少,卻也不可不謂氣派。
裡面坐著的,是作為百官之首的丞相高檜。
隊伍的最後面是十幾輛運糧車。
高檜掀開簾子,遠遠地就看見了第一戶人家,隨後他招手示意讓轎伕停了下來。
一下轎子,他提起褲腳小跑到蘇王轎子前,恭敬地欠了欠身子:“大王,快到崗鎮了。”
蘇王掀開簾子眯著眼看了看前方,緩緩地走了下來。
“高愛卿啊,你說先王要是看到這幅局面,會不會責怪本王讓他蒙羞了。”
兩人一同行走著,高檜始終保持著緩蘇王半步。隨從緊跟在後面,這次的隨從有數千人,還是在高檜建議要低調的情況下派的數千人。
高檜快速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陛下為蘇國百姓殫精竭慮,勞費心神。只是這些年天公不作美,薄待我王,盡降一些無能之將入我朝堂,迫使大王雖心有一統四海之心,手下卻未有徵戰四海之力啊!如今的局面,非大王所願,實乃無能之將所為!可即使如此,蘇國這十多年來依舊算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此乃大王天威所致,先王若是看到如今的蘇國,必定能理解大王的苦衷,也一定會在天上保佑蘇國的!”
這一番明顯且十分悅耳的讒諛之言似乎沒能緩和蘇王的情緒:“先王厲害啊,值得載入史冊!寡人這輩子啊,論功績是比不過先王了,只求不落個遺臭萬年就行了。”說這話時,蘇王雙目無神,聲音無力,臉上盡顯疲態。
“大王怎能妄自菲薄?如果大王遺臭萬年,那我等文武百官便遺臭萬萬萬萬年了,今日之事,非大王之過,大王切莫引駒責。”高檜安撫道。
蘇王苦笑一聲,不再開口。
高檜也不再說奉承之話,脆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兩人到了崗鎮前。
掃視了眼四周的房屋,蘇王問道:“崗鎮離王城那麼近,怎麼還是這麼貧困。”
高檜平淡道:“這麼多田地荒廢了,想必是他們平常疏於種。”
“咳咳咳咳~”一個滿頭白髮,後背幾乎馱成鞠躬狀、手拄柺杖的老人來到兩人面前,聲音十分沙啞,“兩位,是來找人的嗎?”
沒等兩人說話,一直跟在後面的一個宦官走上前呵斥道:“大膽!這乃是當今王上和丞相,還不下跪行禮?”
“啊?是大王啊?”
正說著老人就要下跪,蘇王饞起跪到一半的老人,“無妨,無需多禮。”然後蘇王對著那個宦官喝道:“滾!寡人不需要你當嘴巴!”
想表現一番的宦官只好悻悻後退。
蘇王掛上一臉的和善笑容:“老人家啊,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啊?”
老人嘆了口氣,說話聲音有氣無力,讓人看著就費勁,“大王,老朽名叫趙德,是這裡的鎮長,平時沒事就在鎮上轉悠轉悠,看看哪裡需要幫忙一類的。”
“鎮長啊。”蘇王攙著鎮長右手,然後使眼色讓高檜饞著他的左手,“寡人這次來啊,給鄉親們帶了點種子和食物。”
鎮長被兩人攙著行賺心裡一陣恐慌,連忙說道:“大王!快放開老朽!老朽受不得啊!”
“無妨,長者為尊。”
鎮長沉默一會兒,輕聲道:“大王帶食物來了?老朽替鄉親們謝過大王了!”
“鎮長啊,怎的這裡的田地都荒廢了?”
鎮長又長嘆一口氣:“實不相瞞,大王,村裡的大部分年輕人前些年都為國爭光去了,一開始婦人們還會去種莊稼,可僅靠一人實在沒有多少收成,婦人還要照顧一家老小,慢慢就荒廢了,現在只有少數人家還能有田地,大多婦人只能去做紡織或者沿街販賣藥品一類的活才能勉強維持生計,”
鎮長扭頭用下巴點了個地方:“您看那家,她家男人十年前出去了,這些年她就靠著紡織勉強維持生計,同時還要照顧瞎眼的婆婆糊個孩子。”
再用頭點了個地方:“那家,小丫頭剛剛十五,前些日子剛剛新婚,不久,她丈夫莖報國了。現在她剛學得編鞋、竹筐,過些日子就要開始賣鞋了。”
“還有那家,公公酗酒又好賭,經常打罵她,婆婆又勢利,讓她沒少挨欺負。”
“那家,丈夫一個月前出去,懷著個大肚子做什麼都不方便,幸虧鄰里鄰居願意幫忙,不然,那日子真不知道要怎麼過……”
“那家……”
鎮長一連說了十幾戶人家,最普遍的都是家裡沒男人,女子要一個人照顧一家老小而導致日子過的苦不堪言。
蘇王和高檜始終沒有發一言,一路上時不時有人注意到這浩浩蕩蕩的隊伍,人們注視著這兩位穿著華貴服裝的人,眼裡無不表露出怨恨之情。
漸漸的,幾人走到地廣人稀的街市。
“高愛卿啊,田地荒廢了還能種莊稼嗎?”蘇王緩緩地說道。
“稟大王,這附近有幾座山,可將山燒空,再種上大王帶來的食物種子,這樣一來,鎮子就能恢復以往的昌盛了。”
“吩咐下去,拉五車糧食和兩袋種子,分發給每戶人家吧。”
“遵命。”高檜放開攙著鎮長的手,轉身走向後面。
“鎮長啊,寡人徵兵出戰也是迫不得已啊,天下一日未定,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寧,唯有徵服了四方各國,才能有真正的太平啊。”
“老朽明白,老朽明白。只是這代價實在太慘重了。大王是好大王,大王能親自來這個小地方送東西,還扶我這個糟老頭子,大王萬歲,大王萬歲!”鎮長眼裡淚水打轉,最後兩句是哽咽著瑣口的。
蘇王不有點動容了:“這樣吧!寡人再借一千人,給鄉親們用一個月,讓他們幫忙播種,亦或者幫鄉親們活。”
鎮長頓時老淚縱橫,再說不出一句話,好一會兒,他扯著沙啞的嗓音喊道:“大王來了!大王來了!大王來救我們了!大王來救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