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不堪

十二影衛出營帳時，營帳外早就沒有了沈之雲和杜明月還有燕玄安三人的身影。

漫漫黃沙吹拂破敗的郢都，城外不遠的一片沙堆上，杜明月躺在粗糙的黃沙上，猶然不感覺不舒適，和她一起躺下的還有沈之雲和燕玄安。

沈之雲輕輕一聲嘆息，將她摟進溫暖安全的懷中。

燕玄安則在旁邊一動不動，什麼話都沒說。

他們三人，誰也沒說話，誰也沒質問，誰也沒責備，只是靜靜地待在一塊兒，走到現在，他們結交了不少朋友，可真正捱得最近的，只有他們三人。

如果杜明月真的點燃了炸藥，這夜將再不平靜，他們聽到的將不是震耳欲聾的鼾聲，而是熊熊燃燒的烈火，轟天撼地的爆炸，還有此起彼伏的哀嚎。

慶幸，罪孽還沒產生。

燕玄安和沈之雲都攔住了她。

“杜明月，你這個傻瓜！”燕玄安終究沒有忍住，哽咽地罵她，說是罵，其實更多的是心疼。

杜明月為他做了太多，為他顧慮了太多，有的時候，他甚至比她心愛的沈之雲還要重要。

杜明月木訥地翕張嘴唇，其實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個想法，她把燕玄安當自己的親人，親弟弟一樣疼愛，燕玄安痛苦的往事，她也想幫他掩蓋。

半日的辛苦，半日機械地搬運佈置炸藥，杜明月終究是緩緩閉上雙眼，無力地倒在了沈之雲懷裡。

燕玄安痛苦的過往，同樣是她的魔怔。

她太過能共情他人的痛苦，反倒成了自己的夢魘。

沈之雲搖頭，眸底的無奈和心疼不加掩飾，“怎麼就搶在我前面來呢？”

若是心慈手軟，他或許早死了，這件事情應該他來做，儘管殘忍，一切的滔天罪孽都由他一個人背好了。

“來人，殺了即墨非月和十二影衛。”沈之雲冷聲。

憑空出現一隊黑衣侍從，如同陰曹地府派來索命的陰兵，一舉一動皆是行屍走肉的機械，臉上攥刻著的字型詭異肅殺，隱約是個“龍”字。

“慢著。”

剛才開口後再沒出聲的燕玄安卻攔住了他們。

沈之雲一個眼神，黑衣侍從又憑空消失。

“不要殺他們……”

燕玄安垂眸，眸底醞釀了多少複雜的情緒只有他自己知道，“既然是過往，那就讓它過去好了，郢都已經破滅，即墨非夜也被我手刃割下頭顱，就像明月說的，別人怎樣看待那是別人的事情，我自己怎麼想那是我的事，做自己想做的，別管別人內心想的，別讓別人的想法絆住了自己的腳跟。”

他大手拂過雙眼，隨意放在身側，掌心的溼潤都被黃沙吸附，他望著近處一城黑暗的郢都，扯了扯嘴角，“我該走出來了，而不是沉浸在過去之中，我不想讓你們再事事為我周全，我也有能力為自己負責，為我的手下負責，十二影衛和即墨非月都已經認我為主，十五萬鐵騎更是我手下的將士，他們都是我的子民，我應該保護他們，而不是因為過去將他們屠殺殆盡。”

盡力掩蓋的過往，再不堪又能如何？如今他已經親手報仇，甚至要君臨天下，這些都是成就他的泥土，化為飛灰隨風散去，而不是困擾他停滯不前，唯唯諾諾的噩夢。

看著一臉堅定，能說出這些話的燕玄安，沈之雲一瞬間驚詫，旋即是無比的欣慰和高興。

“父皇選了你，沒有選錯，我也沒有選錯，阿弟。”

燕玄安握拳抬手，伸到他面前，抿唇不語。

兩個拳頭捧在一起，那是親兄弟間無言的承諾。

是夜，燕玄安和沈之雲兵分兩路，燕玄安去追藍骨頭的大隊兵馬，沈之雲則和杜明月獨自走了另外一條路，竟然比藍骨頭他們還先一步抵達了帝都。

杜明月醒來時，聽見沈之雲解釋了來龍去脈，同樣欣慰，看著從始到終都沒質問過自己決定和行為的沈之雲，她眼眶一溼，旋即倔強地抬手一抹，“玄安不用我們擔心了。”

沈之雲笑了笑，冰涼的唇畔將她溼熱的淚珠寸寸吻去，“笨蛋。”

他們兩人抵達帝都城門附近，就看見老皇帝被高高吊在城門之上。

不得不說，蕭去琢非常憋屈，本來十拿九穩能夠用城中百姓性命威脅沈之雲退兵，沒想到被人告知沈之雲和杜明月都不在，有什麼事情還得等沈之雲和杜明月回來再說，這不是玩他嗎？他都快彈盡糧絕了，還要像個孫子一樣等著沈之雲和杜明月回來談判，好像是他在求這兩人一樣，一點威脅的恐嚇都沒有了。

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傳話的人還就明明白白告訴他，沈之雲和杜明月不在，他要是敢輕舉妄動，城外一片大軍，隨便都能將帝都攻下，帝都百姓戰死了，跟沈之雲和杜明月也沒有關係，他們揹負不了罵名，因為都是底下的人擅自做主。

蕭去琢氣得半夜都睡不著覺，為今之計，他唯一能和沈之雲還有杜明月談判的條件就只有老皇帝這個人質了。

這可是燕玄安和沈之雲的親生父親，更是天辰國的皇帝，燕玄安和沈之雲若是願意眼睜睜看著老皇帝身死，那他們清君側又是清哪位君旁的反賊呢？他們自己是反賊的罵名都洗不清了！

如今帝都東西南北四面皆被包圍，北面城門最熱鬧，因為蕭去琢親自把皇帝吊在高空中，手持利劍居高臨下地站在一邊。

城門之下，沈之雲和燕玄安都已經匯合到一塊兒了，而城門上的蕭去琢也看到了，俯視著底下的一行人，聲音陰鷙，“小舅舅，你瞞得我們好苦啊，你是天辰國的太子，怎麼成了我燕家的子孫了呢？現在皇上還未駕崩，你就帶兵包圍皇城，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你把皇上都捆在半空，用皇上的性命威脅我等，你亂臣賊子都寫在臉上了，你說我要意欲何為？自然是殺反賊平天下了！”

“那你就要眼睜睜看著你的父皇死嗎？”蕭去琢厲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