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雲,你是不是知道了?”

杜明月眉宇間難掩認真,如果沈之雲什麼也不知道,現在就不會和她說這些話。

沈之雲不做正面回答,只是伸手要將她從床榻上拉起身來,“如果不放心他,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他,又像昨夜那樣。”

你守著他,我守著你。

他玉色眼眸裡沒有醋意,更多的是無奈和心痛。

世人千萬遭遇各一,偏他最親近的幾個人都身不由衷,都讓他暗自心痛。

看他避而不答,杜明月頓時聲音有了怒意,“你快說啊,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當初沈之雲叫她少接觸燕玄安,不是醋意,而是提醒。

可燕玄安什麼都沒做錯,他只是錯生在了皇室,又陷入了儲位之爭,錯的是燕家,錯的是流雲國,而非燕玄安。

“走吧。”

沈之雲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趁著漆黑夜色飛簷走壁,躍上燕玄安休息房間的房頂,揭開幾片磚瓦,就看見房間裡只點著一根已經燃燒了一半的蠟燭,燈火昏暗,床榻上卻沒有燕玄安的身影。

杜明月大驚失色。

她以為燕玄安又像上次在秋獵後山溫泉那樣試圖輕生結束生命,沈之雲卻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無聲的用手指了床榻旁邊的木地板上。

就見燕玄安雙手環繞著自己,身體蜷縮躺在地板上,像極了一頭受傷的困獸,雖然人前揮舞爪牙,可夜裡連舔舐傷口的精力都沒有。

他的抽泣聲很低,宛如蚊吟,若不仔細聽都聽不見,可就是這樣低低的抽泣,聽在杜明月的耳朵裡,卻讓她揪心無比。

那樣意氣風發的燕大人,那樣真性情不作假的燕玄安,笑得陽光開朗的少年,竟然在夜裡只能像個孩子一樣偷偷啜泣。

“燕玄安替四皇子到流雲國做質子,如你所見,即墨非夜好男色,而且最喜歡孌童,燕玄安被即墨非夜囚禁在囚羊地宮,皇帝和燕家都不知道。所有人只知道,他從流雲國回到天辰國之後,不準其他人靠近十步以內,不準下人伺候。”

其實他是害怕,是有創傷和心理陰影,每夜他都不敢在床榻上淺眠,只能蜷縮身體躺在地板上,只有感受到地板上的涼意,他才知道自己不在流雲的囚羊地宮。

沈之雲的聲音和燕玄安低低抽泣的聲音縈繞在杜明月耳畔,她一時間彷彿雙耳失聰一般,世界只剩下不斷嗡鳴響起。

和她猜的一絲不差,最殘忍的真相就由沈之雲親口告訴了她。

燕玄安在流雲國,不僅是受人欺負的質子,還是被即墨非夜凌辱的孌童。

他到流雲國當質子的時候,才十二歲。

“沈之雲,殺了即墨非夜,我要殺了他。”

這種衝動比殺四皇子還要強烈,杜明月狠狠揪著心口的衣裳,只感覺自己頃刻間連呼吸都不暢起來,悲慟淹沒得讓她幾乎窒息。

沈之雲沉默不語,只是抬手輕輕擦去了她臉上早已冰涼的淚水。

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流了眼淚,無聲地哭得不能自已。

沈之雲帶著杜明月從燕玄安房間的屋頂悄悄離開。

房頂另一側卻有一個黑影閃過。

那人抬起粗糙的手摘掉血紅色面具,明明是清麗無雙的面容,此刻卻已哭得一塌糊塗,她倔強擦去臉上的眼淚,“什麼嘛……”

她回頭看了眼燕玄安的房間,目光深深,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眸底的心疼已經溢位。

藍骨頭重新戴上面具,心情沉重地離開行宮。

重回自己房間之後,杜明月冷聲:“拿到四個玉函之後,我就一炮崩了即墨非夜。”

沈之雲看著她拿出火統槍重新安上子彈,淡然開口。

“笨蛋,殺了即墨非夜,無疑是幫了其餘五國一個大忙,尤其是雪國。”沈之雲拉住杜明月的手,將她拿出來的火統槍重新放好。

“我不管!”

杜明月在氣頭上,已經沒有理智可言。

“你相信我嗎?”沈之雲看著杜明月的眼睛,“如果相信我,等我們拿到八個玉函,開啟九辰陵墓,找到天辰書,一切都會結束,咱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杜明月抿唇,稍微冷靜了下來。

“你說的雪國是怎麼回事?”

沈之雲答道:“流雲和天辰鼎立抗衡,雪國卻陳倉暗渡修生養息,雪國的暗線比任何六國都要龐大,但雪國一直默不作聲,就是因為流雲橫亙在雪國與天辰之間,雪國若是起兵,勢必要攻打兩個國家,還是實力相當的兩個大國。”

此刻若是殺了即墨非夜,無疑是幫了雪國一個大忙。

流雲國軍已死,趁著流雲內亂,雪國拿下流雲未嘗不可,再一舉揮師天辰,恐怕天下又將重新洗牌。

明日就是流雲國的法會大典,流雲地陵隨之開啟,不能再出現任何差錯了。

一年一次的法會大典,這場大殿會持續十天,不管是流雲國的國都郢都還是其他城池都在陸陸續續舉行盛會。

法會大典舉行的時間在傍晚,即墨非夜卻一早就已經差人來行宮邀請燕玄安等人。

杜明月和沈之雲昨夜夜半才睡,此時出房間用早膳的時候都不太精神,素問和宋七已經坐在餐桌前等大家到齊就用膳了。

看到沈之雲來了,素問一臉高興地打招呼,“沈大人,今日的早膳都還不錯呢,快來坐下用膳吧。”

與此同時,燕玄安和藍骨頭也從各自的房間走了出來。

“杜明月,你昨日沒睡好嗎?”

燕玄安走近杜明月身邊,看見她眼下青黑,關心問道。

杜明月這才回過神來,燕玄安臉上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的心裡就又隱隱作痛。

從小她就知道,不會哭鬧的孩子沒有糖吃。

可燕玄安有多大的毅力,才能獨自默然地承受著這一切?

“昨夜有些熱,就睡得不是很好,你呢?起這麼早肯定餓了吧,我們坐下用膳吧。”杜明月微微一笑,揮手錶示自己沒事。

她拉著燕玄安一起坐下,心不在焉地吃著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