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包紮傷口

他的聲音如敲冰戛玉，氤散了八月盛秋的熱意。

杜明月為之側眸，就見之前不見蹤影的沈之雲竟然出現了。

此刻他大步朝她的方向過來，撩袍一跪，臉色依舊冷若寒冰，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護短。

“父親母親，這個孩子，是兒子和杜明月的孩子。”

此話一出，四下譁然。

越荷指著沈之雲怒罵：“你可知這是你哥哥的妻子？你個人面獸心的小畜生，怎麼能玷汙你哥哥的妻子！”

“暗中苟且，還珠胎暗結，不如兩人一起打死，免得累及我侯府名聲。”

沈之庭坐在太師椅上，氣定神閒地喝茶，彷彿被自己的妻子和弟弟背叛的人不是他，他就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老夫人越看越不像話，重重地拍了兩下扶手。

“夠了，越荷。”

“你這兩年是執掌府中饋，可也不代表你能連腦子都不帶就隨意發落侯府的子孫。”

老夫人皺著眉頭瞧了一眼咄咄逼人的越荷，滿臉不贊同。

她今年高壽七十，已經華髮叢生，卻還為整個侯府耗費心力。

而且老夫人心頭也疑惑。

當初，侯府為世子娶妻其實另有隱情。

無論是娶誰，杜芊芊也好，杜明月也罷。

侯府的目的就是為了實行借種。

沈之庭是侯府世子，未來鎮北侯府的當家人，但卻因為小時候為太子擋下致命一擊而不能人事，更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

後來更是中了蠱毒，昏迷在床，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為了能給沈之庭留下後代，也是給侯府留下後代，他們才出此下策，為沈之庭娶來妻子，再找一向在侯府不受寵的沈之雲借種，讓新婦生下名義上的屬於沈之庭的孩子。

所以即便杜府換了姑娘嫁進侯府，老夫人也不惱怒，還對嫁進侯府的杜明月心存憐惜，哪怕越荷嫌棄杜明月是替嫁，是鄉野丫頭，老夫人也在必要時刻護住杜明月。

這孩子本就是無辜受累，又要接受這種有悖人常的真相，實在是苦了她了。

但這件事情的始末，越荷明明是知道的。

而且越荷當初雖然瞧不上杜明月，卻也還極力撮合沈之雲和杜明月獨處一室，就是為了早日為沈之庭生下孩子。

可如今瞧越荷的樣子，似乎毫不知情？

但這借種的事情到底也不光彩，下人們都在看著，人多嘴雜，沈之雲竟然敢說這個孩子是他的。

老夫人立馬給了身旁服侍自己的嬤嬤一個眼神，下一刻嬤嬤立馬遣散在場所有家僕，連帶著她也退出了廳房。

偌大屋子裡只剩下鎮北侯、越荷、老夫人、沈之庭和杜明月還有沈之雲六個人在場。

鎮北侯神情嚴肅，他之前駐紮天辰國北面，經歷無數戰爭，身上自帶著充斥血腥的煞氣，讓人與他對視一眼都心懼膽寒。

杜明月嫁進侯府後，一直覺得自己這位公公是個不苟言笑之人。

因為之前沈之庭中了蠱毒昏迷在床，杜明月和沈之雲的相處時間更多，鎮北侯對待沈之雲從來都是一副嚴父的面孔，或者說根本不像嚴父，更像是將軍對著下屬的態度。

可後來沈之庭清醒後，她服侍在側，給沈之庭喂藥時也見到鎮北侯笑容慈祥的模樣，原來他不是嚴肅，只是對著自己心愛的兒子才會露出笑容。

至於越荷，這位她名義上的婆母，對沈之雲的態度就更惡劣了。

如果不是確定以及肯定，沈之雲真的是鎮北侯和越荷親生的二兒子，杜明月都以為沈之雲是個來歷不明，被迫塞進侯府的孩子。

所以越荷和鎮北侯才這樣不待見他。

也難怪初見沈之雲時，他渾身是刺，彷彿別人靠近他三尺之內，他就能扎得別人渾身是傷。

杜明月心裡有些唏噓，看向沈之雲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同情。

難怪她、燕玄安和沈之雲能玩到一塊堆呢，感情是同病相憐，背後都有一個差不多的家族，都沒感受過真正的親情是什麼。

沈之雲感覺自己身上多了一道炙熱的目光，讓他不容忽視，側眸就瞧見杜明月可憐他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哂。

這個小蠢蛋，竟然還會可憐他。

“沈之雲，你一向性格乖張不服管教，小時候哪怕罰你去祠堂跪著認錯，你也要偷偷鑽狗洞跑出去玩耍，直到夜裡你才肯回祠堂裝模作樣地跪著。”

鎮北侯聲音冰冷如寒冬臘月的冰錐，刺向沈之雲，“你老實說，這個孩子真的是你的？”

“當然。”

沈之雲早已習慣了鎮北侯對自己冰冷的態度，小時候的他還會委屈，為什麼同樣都是一個爹媽生出來的孩子，大哥沈之庭就備受侯府上下的寵愛，他就被所有人視而不見、欺辱謾罵甚至是想要了他的命。

他以為是因為大哥沈之庭學習好，讀書用功，常在上書房被聞太師誇獎，又和太子玩得親近，這樣一個哪裡都好的孩子，肯定得人喜歡疼愛。

所以沈之雲也曾以沈之庭為榜樣，效仿他在讀書上下苦功，也得過聞太師的誇獎，又嘗試和太子親近。

可太子卻一腳把他踹得肋骨斷了兩根，表情生厭地讓他這條哈巴狗以後都別在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面前晃悠。

沈之雲抱著斷骨傷痛的身軀回到侯府，希望自己的母親父親也能關心關心自己。

因為他見過大哥沈之庭發個高熱，母親徹夜未眠守在沈之庭床榻一側關心沈之庭的病情好轉與否，父親在旁眼裡隱隱溼潤，這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侯爺竟然會為了兒子流淚。

他以為自己受傷了，而且比大哥當時的傷寒更嚴重，父親母親會關心他。

可母親只讓他滾遠點，滾得越來越好，最好死在外面永遠都別在侯府出現。

父親冷冰冰地瞧了他一眼，“廢物，你永遠都別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否則遲早一日，我會忍不住親手殺了你。”

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小小的沈之雲不懂，後來他回自己的屋裡，咬牙學著包紮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