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身上的藍衣已經被洗得發白,偏偏穿在他身上一點都不廉價,反而有種勤學苦練的書生氣,看老皇帝沒有動作,他又再次低聲提醒。

“陛下,你消失了他們就少了一個有力的籌碼,到時候肯定不惜翻遍整個皇宮乃至整個帝都都要找到你,此時還不走,我們就沒有機會再走了。”

皇帝猛地回過神來,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突然有了精氣神,居然在男子不支撐的情況下顫顫巍巍往皇宮西面走。

男子想伸手抓住他,奈何雙手被廢,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著急追了上去。

兩人來到紫極殿,這裡原本是皇帝處理政務之後休息的宮殿,皇帝病重被移去昭鳳宮由皇后照顧,紫極殿無人看守,他們直接就進入殿中,皇帝喃喃自語,“密道就在紫極殿內,你幫朕找找……”

皇帝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

男子挑眉,“陛下難道不好奇我是誰嗎?”

“朕認得你,宋時昀。”皇帝扯了扯嘴角,“當年朕親自給你的父親定罪,判宋家一族老小流放。”

宋七目光平淡,哪怕皇帝說到了導致他不幸的開始時間時,也只是眉心微微攏起,他信命,信自己註定經受這一劫難,“陛下難道就不怕我害了你?”

“憑你還願意稱朕一聲陛下,朕知道你不會害朕。”皇帝虛弱一笑,“那副金帛錦繡圖是天辰皇室賜給宋家,這副金帛錦繡圖給宋家帶去了榮耀和數之不盡的財富,相應的,宋家也有應該承擔的責任,你父親和母親應該都告訴你了吧?”

宋七心中苦笑。

正是因為這個責任,所以他沒有怪罪皇帝,他只是自我安慰,他應該經此一劫。

宋家接受金帛錦繡圖,就有輔佐天辰皇室的職責,何況當年宋家被流放,不是皇帝的本意,而是聞太師想要取宋家而代之,誣陷宋家,皇帝沒有辦法才流放宋家,雖為流放,實則將宋家保護起來,只是母親和他被聞太師擄走到太師府,他臥薪嚐膽,就是為了報仇。

可他到底沒有聞太師老謀深算,現在雙手被廢,更不是聞太師的對手,只能盡微薄之力,將皇帝解救出去。

“陛下,我也不過是盡力而為罷了,若是還不能救出陛下,到時候只能另想它法了。”宋七聲音平淡。

兩人俱是沉默,誰也不知道到時候還有沒有那個命另想它法。

皇帝表情複雜,看著宋七清瘦的身影忙碌,這身影和他的玄安相重合,也不知道他的玄安此刻在哪呢?有沒有攻入流雲國?當年他沒做到這件事情,甚至還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玄安能做到嗎?

此時,被皇帝想念的燕玄安已經兵臨流雲國都城郢都。

即墨非夜沒有蕭去琢和聞夫人這樣不顧一切的狠絕,他聯合國民沆瀣一氣,即便已經被燕玄安攻打到國都城門下,全民皆兵,沒有一個逃走。

燕玄安和蛇衛兩人騎在馬上,看向郢都城門,只要下了山,立刻就抵達郢都城門,攻城就是燕玄安一句話的事情。

燕玄安身上穿的銀甲早就被風乾的血液染成了褐色的盔甲,他卻依舊精神抖擻,下巴青茬又長了幾許,多了幾分滄桑,少了幾分稚嫩。

“十五萬鐵騎打頭陣,如何?”

燕玄安指著軍機圖,排兵佈陣。

“本王求之不得!”

騎馬跟在後頭的即墨非月立刻回答,他帶來的十五萬鐵騎比尋常騎兵厲害得多,以一敵百不在話下。

燕玄安頷首,下令即墨非月率十五萬鐵騎先行出發。

按照流戩指的那條路攻入郢都城北,打即墨非夜一個措手不及,哪怕給即墨非夜五天時間準備,即墨非夜也調不了太多兵力,兩方兵力懸殊,這次是敵弱我強,何況郢都城內還有即墨非月的內應,開啟城門易如反掌,就看燕玄安想怎麼個痛快打法。

可以說,沈之雲是貼心之至,為燕玄安安排了一場靠自己復仇的爽快戰鬥。

他的良苦用心,任誰都能感受出來,哪怕是流戩,一直覺得沈之雲這樣的人心裡絕對裝不下別人,也不得不承認沈之雲對燕玄安的情意深厚。

唯獨燕玄安這個當事人還未知覺,一臉興奮地大聲安排,“十五萬鐵騎打頭陣,其餘人都跟本帥一起在這等待,看本帥如何將即墨非夜的首級取來!”

待即墨非夜率兵離開,燕玄安猛地舉槍高呼,“全軍聽令,即刻進攻郢都!”

“是!”

軍中震耳欲聾的應聲,壯觀威武。

燕玄安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城牆上掛著的旌旗,目光很烈,像是要將旌旗就地點燃一般。

他這人是想做便做,混像衝動不怕事的獅子,白衣戰袍,長鞭揮舞,那身影猶如一條游龍,竟是帶頭衝鋒!

主帥親自衝鋒陷陣,無疑極大鼓舞了軍中士氣,更是一道無聲卻讓人激動無比的號角,千軍萬馬立刻朝郢都城門攻去。

兵力懸殊的情況下,就算是流雲國聞名天下,只聽命於謝流蘇的鐵騎也比不上人多的優勢,何況他們還經歷了即墨非夜和十五萬鐵騎的背叛,此刻更是士氣低落。

撞開城門的聲音驚天動地,雲梯一架接一架地搭上了城牆,城門上不斷有大石砸落而下,城牆上也有士兵與藉著雲梯攀牆而上計程車兵刀劍拼殺。

但寡不敵眾,敗方很明顯,是即墨非夜。

“燕玄安!本君警告你!你若不鳴金收兵,本君就將你在流雲國為質子的事情全都說給大傢伙聽!”

即墨非夜在城門上怒聲,眼看郢都就要被攻陷了,他是什麼卑鄙陰險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那雙宛如毒蛇一般陰鷙的幽綠眼瞳緊緊盯著燕玄安不放,“包括當初護著你愛著你的杜明月,你不是喜歡她嗎?她也會知道你在流雲國當質子發生的所有事情。”

燕玄安怒火沖天,哪裡忍得了曾經對自己百般凌辱的人,拿那些腌臢事再往自己身上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