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血戰（上）

得知金軍又將到達，牛皋和王貴幹掉所有活著的女真人，立即回到原先的車陣位置進行緊急佈陣。

將推翻的馬車重新排列，把馬車裡的輜重糧草取了出來，或用於佈防、或用於裝備身上，或埋鍋造飯。

把傷馬殺了喝血止渴飽腹，把死馬堆在馬車縫隙之中，形成了一道防線，將女真人的屍體在車陣前再堆一排，又是一道圍牆。

剛將女真人的甲冑兵器箭矢收集好，岳飛率部來到，女真人也出現了，牛皋讓之前的六百步卒又將幾百匹完好的戰馬拉到山坡後面備用。

正一邊整修防務，一邊等著女真人進攻，背嵬軍總兵喬望和耶律旺旺出現。

張顯大喜道：“總兵來了，鵬舉，快衝下去夾死這群賊廝鳥金狗，我當……”前鋒二字還沒說出口，這廝就閉了嘴。

完顏宗弼來了，足有七八千人。

岳飛心下一沉，這下敵眾我寡，將會是一場惡戰。

形勢也容不得岳飛多想，完顏神土懣見完顏宗弼來了，立即率領五千真假韃子殺了上來。

有了之前的經驗，依舊由牛皋和王貴部進行防禦，岳飛率千餘騎兵休整補充體力餵食戰馬，此番陣勢得到加強，在短時間內完全能頂住金軍的攻勢。

岳飛擔心的是總兵那裡，畢竟總兵剛出現，沒有時間來進行佈防。

喬望雖是剛出現，可他選的位置正好卡在兩山之間，上百輛堅固馬車一字排列，就是一道防線。

本部四千背嵬軍訓練有數令行禁止，以及精良的裝備，喬望有信心對抗八千韃子，更何況還有耶律旺旺的四千遼軍。

喬望更放心岳飛，這個天生將才的青年，完全可以應對任何形勢的戰場。

當喬望利用神臂弓射退完顏宗弼的一波攻勢後，看到數量更加龐大的金軍騎兵出現，心中為之一沉。

當貪狼軍出現，與金軍進行對沖時，喬望更加揪心。

不是喬望不相信貪狼軍的戰力，也不是他不相信霍童的武勇，而是他擔心霍童的性格，擔心貪狼軍養成的狂妄自大。

如果此時出現的是陷陣軍，那麼再來一萬女真人，喬望不但不擔憂，反而巴不得。

生性沉穩的喬望的腦海裡飛快轉動起來，叫來了耶律旺旺，問道：“耶律將軍，你可還記得之前咱們來時我說的那個地方？”

耶律旺旺想到之前喬望說的那處易守難攻的地形，心下會意，問道：“總兵可是要末將去那地方佈防？”

喬望見耶律旺旺一下就領悟過來，心中暗喜，沉聲道：“沒錯，耶律將軍，拜託了！”

耶律旺旺看了一番戰場形勢，鄭重地道：“總兵放心，末將絕不會當呂奉先。”

呂奉先，三姓家奴是也。

耶律旺旺這是在表明，他不會再背叛天漢改投金國。

喬望相信耶律旺旺是個聰明人，跟著天漢比再投金國的前景要光明，此戰即使貪狼和背嵬兩軍全軍覆沒，也不會損天漢實力。

喬望更相信，要貪狼和背嵬兩軍全軍覆沒，金軍不付出慘重代價，那是不可能的。

“此戰過後，我必為將軍在陛下面前請功！”

“必不負將軍所負！”

耶律旺旺留下千人協助，率三千部曲退出陣勢向後方而去。

喬望重新佈置陣勢，抵擋完顏宗弼的一波波攻勢。

-----------------

“殺！”

霍童一聲厲喝，帶領貪狼軍再一次地跟完顏宗望進行對沖。

貪狼軍不愧是天漢第一騎軍，七千對女真八千，三次對沖過後，並不落下風，但損傷程度超過了霍童的預估。

如果換一個理智懂進退的主將，就絕不會與金軍繼續硬碰硬地對沖。

霍童自小高傲，跟隨顧誠以來，都是被人以顧誠麾下第一人所稱讚，所部貪狼軍更是被眾所周知地公認為第一強軍。

自打成軍以來，貪狼軍也的確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一直吹捧一直傲。

貪狼軍上下，都養成了目中無敵的高傲性子。

這份心氣，讓貪狼軍如何能在金軍面前退縮。

若是不能全殲這賊廝鳥的金狗，以後還怎麼以天漢第一軍自居？

這是貪狼軍上下所不能忍受的恥辱。

貪狼軍，也的確打掉了完顏宗望的目中無人。

女真人起兵的戰績，比貪狼軍要耀眼無數，完顏宗望所部的目中無敵，甚至還在貪狼軍之上，經過與貪狼軍的三次對沖，傲氣被打掉，怒氣值卻直線上升。

“殺~”

完顏宗望一聲怒吼，率領金騎朝貪狼騎狠狠地撞過去。

如果不能全殲這貪狼軍，完顏宗望不但自己丟臉，還會給父皇丟臉，這是不能忍受的，也是麾下部曲不能忍受的恥辱。

只有堂堂正正地幹掉對手，才能不受這份恥辱。

為此，完顏宗望沒有讓五千僕從軍插手，打發他們去協助神土懣攻打山坡上的漢軍。

兩支心高氣傲的當世強騎，進行著一次又一次的對撞拼殺。

山坡上的大戰，同樣慘烈。

牛皋和王貴兩部所攜帶的箭矢和弩箭，甚至繳獲之前銀術可部的箭矢都消耗殆盡，已經擋不住金軍的攻勢。

五千僕從軍加入，敵我懸殊實在是太大了。

“伯遠，王貴，你們撤，按計劃行事！”

牛皋和王貴兩部拿著兵器拔腿就往坡頂跑去，岳飛所率千餘騎開始交替騎射掩護。

金軍攻入陣中，掀翻馬車踹倒馬屍追殺漢軍。

銀術可看到這熟悉的一幕，急忙衝著神土懣大叫：“小心漢軍的火馬詭計……

神土懣看向敗軍之將銀術可，目光中充滿不屑，這個廢物，坑了兩千最為精銳的女真精騎，還把好大兒給坑死了。

這樣的人，絕對是女真之恥。

怎麼不去死，丟了完顏氏的臉。

神土懣不屑歸不屑，鄙視歸鄙視，但他也不傻，根據剛才漢軍的表現，強是比較強，但不足以讓銀術可全軍覆沒。

地上女真勇士的屍體，戰馬燒焦的尾巴，都預示著銀術可所說不假。

“給你們立功的機會，衝上去幹掉漢軍。”

神土懣勒令真假韃子散到兩邊，將立功的機會給五千僕從軍。

五千僕從軍根本沒有選擇，而且漢軍真的在敗退，對此也沒有懷疑，反而認為主子的確是給他們機會。

脫離僕從軍的身份進階到假韃子，是僕從軍們夢寐以求的美事。

就像是滿清裡的漢人抬旗！

五千僕從軍嗷嗷叫地朝山坡上的漢軍衝殺而去。

由於神土懣喝止了真假韃子追殺，改讓僕從軍追殺，這就出現了一段不短的空擋，使得背嵬軍都上了山坡。

剛登上山坡，傳令兵傳來了總兵喬望的新命令，岳飛看向遠處兩支精騎不斷對沖的戰場，心下一沉，喝道：“伯遠，發動！”

“直娘賊的，這賊廝鳥的金狗！”

牛皋看著真假韃子撤到兩邊，恨恨不已地咒罵一句，下令：“放馬！”

八百匹火馬再一次地從坡頂現身，洶湧而下。

看著火馬衝下，岳飛又厲喝：“伯遠，王貴，率領所有步卒，帶著受傷兄弟，撤！”

“鵬舉，張顯、湯懷，保重！”

“伯遠，王貴，保重！”

根據旗號傳遞而來的喬望命令，牛皋和王貴率領步卒帶著傷員，前往耶律旺旺所在的地方。

車陣沒有了，箭矢消耗殆盡，步卒留下面對女真騎兵，也只有送死的份。

背嵬軍將領們心情都很沉重，戰局對他們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殺~”

岳飛一聲厲喝，率領一千多精騎跟在火馬的身後，往下衝殺。

“直娘賊的，果然是這招數！”

神土懣看著山坡上洶湧而下的火馬群，步行的僕從軍在火馬的衝撞下支離破碎，倒吸了一口冷氣……

要不是銀術可的及時提醒，現在倒楣的就是自己了。

僕從軍死絕了，神土懣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女真人重視的是族人，以及忠心耿耿戰力很強的假韃子。

“後撤，後撤！”

火馬聲勢浩大地衝來，女真將領們不斷呼喝，真假韃子不斷後撤，唯恐被火馬波及到。

銀術可又朝神土懣大喝：“結陣，結陣，漢騎衝來了！”

不用銀術可提醒，神土懣已經看到跟在火馬身後衝殺而來的漢騎，立即大叫著結陣阻殺，奈何一片混亂，想要結陣談何容易。

真假韃子不愧是久經戰陣的精銳，看到衝殺而來的漢騎，絲毫不懼地紛紛殺過去……

只是真假韃子沒了陣勢，亂哄哄的衝上。

更壞的是，往兩邊逃命的僕從軍跟真假韃子撞在了一起，致使場面一片混亂。

岳飛率部踏馬衝殺下來，從上而下衝速很快如秋風掃落葉，真假韃子和僕從軍被撞得如同翩翩起飛的葉子。

“不要停！”

岳飛大喊，一馬當先地朝著霍童和完顏宗望的戰場方向衝去，絲毫沒有理會混亂的身後，這把神土懣氣得發狂，大喊：“追上去，幹掉他們……”

真假韃子和僕從軍亂哄哄地追在背嵬騎身後。

此番，傷亡大的是僕從軍，神土懣率領的五千真假韃子傷亡並不大。

完顏宗望心頭滴血，此番嫡系部曲傷亡太大，好在貪狼軍的傷亡也同樣巨大，只要再衝殺幾次，就能幹掉貪狼軍。

完顏宗望集結起部曲，喘著氣正要繼續跟同樣完成集結的貪狼軍衝撞，聽到部曲大叫，轉過頭看到黑乎乎的騎兵朝自己衝來。

一千多背嵬騎身後，還有數千韃子騎，看上去聲勢浩大，這讓只顧跟著貪狼騎拼殺的完顏宗望感到有些懵逼！

這是怎麼回事？

懵逼也只是一時，完顏宗望隨即暗道不好，因為霍童已經衝殺而來。

這樣一來，完顏宗望就兩面受敵。

“殺！”

完顏宗望沒有猶豫，繼續朝著霍童殺去。

完顏宗望轉身衝殺，沒有看到湯懷的手中出現一面鮮紅令旗，一邊縱馬一邊不斷地高舉向右揮舞……

霍童的雙眼已經通紅，眼裡只有完顏宗望，猛地聽到身邊親衛大喝一聲：“總兵，看旗……”

霍童的視線看向衝來的女真騎的身後，緊跟著的背嵬軍揮舞的鮮紅令旗。

這也幸好貪狼軍的地勢比金騎的方向高，這才會看到湯懷飛舞的令旗。

霍童這才清醒過來，嘶啞地喝道：“左~”

貪狼軍向左拐彎！

這讓完顏宗望一下又懵逼了，貪狼軍怎麼會落荒而逃？

在剛才不斷的硬碰硬地衝殺中，完顏宗望對這支從所未見的鐵血強騎是傾佩的，認定同樣高傲的霍童會跟他血戰到底。

結果，霍童逃了，差點閃了完顏宗望的腰。

兩軍對沖速度很快，貪狼軍轉向，完顏宗望很清楚這時候要是轉向追殺貪狼軍，身後背嵬騎就會從他的尾巴殺入。

完顏宗望只能繼續向前衝。

岳飛見完顏宗望徑直向前衝，到了貪狼軍轉向的地方也跟著轉向，緊跟在貪狼軍的身後，這也迫使霍童只能向前衝。

“將軍，看喬總兵發出的旗號！”

霍童正要拐個大彎繼續去跟完顏宗望死磕到底，得到親衛的提醒看向喬望的方向，首先看到的不是旗號，而是遠處喬望面臨的困境。

再看到旗號傳達的資訊，霍童如遭雷劈，悲憤、羞愧湧上心頭。

“殺~”

霍童悲憤大叫，縱馬朝著喬望所在地衝殺而去。

岳飛見狀鬆了一口氣，霍童沒有失去理智，這就很好。

完顏宗弼攻打喬望，打得也很艱難，他沒想到漢軍這般堅韌，器械這般精良，神臂弓的威力這般巨大……

而且這股漢軍卡在兩山中間，只能一面攻擊，導致所部傷亡很大，好在其它兩處戰場漸佔上風。

完顏宗弼改變戰法不再強攻，只是牽制住漢軍等待僕從軍炮灰的到來，結果，等來了漢騎衝殺而來。

“蠱戮默……”

完顏宗弼暗罵一聲，急忙召集部曲迎戰。

可部曲攻打良久，在完顏宗弼改變戰法後就變得鬆懈下來，倉促上馬就變得有些混亂，還沒等集合，車陣拉開缺口，一直養精蓄銳的六百騎從車陣中殺出。

兩相夾擊，完顏宗弼部潰敗。

“霍總兵，速速進陣。”

擊潰完顏宗弼，喬望立即以主帥的身份勒令霍童進入陣中。

霍童自覺此番過錯太大，現在己方又面臨危機，聽令進入車陣。

接著岳飛部也進入車陣。

出陣接應的背嵬騎返回車陣，神土懣率部殺到，完顏宗弼集合被擊潰的部曲殺來，完顏宗望殺到，僕從軍氣喘吁吁地來到。

漢軍又將陷入苦戰。

要命的是，漢軍的箭矢消耗得差不多了。

更要命的是，又一支數量近萬的金軍殺到。

是董仲孫和孫忠率領的假韃子和僕從軍。

完顏宗望下令僕從軍展開進攻，令真假韃子休整。

廝殺了這麼久，真假韃子也累了餓了，既然漢軍已經跑不掉了，且先讓僕從軍繼續消耗漢軍，待真假韃子恢復力氣，再來一擊斃命。

喬望喝道：“霍總兵，立即退到耶律旺旺處！”

霍童叫道：“喬總兵，我來掩護……”

“閉嘴！”喬望厲聲道：“我是陛下所任命的主帥，你敢抗令不尊，我現在就能殺了你，讓你揹負無盡恥辱而死……”

“我……”

霍童張了張嘴，最終喝道：“走！”

不到三千的貪狼軍滿含熱淚，跟著霍童隨著嚮導而走。

岳飛知道，即使霍童留下，貪狼軍已經是疲憊殘軍，面對數倍於己的強悍金軍，也無非悉數陣亡而已！

貪狼軍可是陛下寄予厚望的強騎，霍童又是陛下的義弟開國侯……

既然如此，那就犧牲背嵬軍吧！

岳飛做好了以身殉國的準備，正要勸喬望撤退他來掩護，喬望搶先道：“鵬舉，你也帶著兄弟們走！”

岳飛搖頭道：“您是總兵，卑職掩護！”

喬望一拳砸在岳飛的肩膀上，喝道：“老子是總兵，老子命令你，立即帶著兄弟後撤。岳飛，背嵬軍的軍令，你敢不尊？”

岳飛的眼淚一下就出來了。

“總兵……”

張顯更是大聲哭了出來！

所有背嵬軍都是雙目含淚，所有人都知道，要是不走，背嵬軍就會全軍覆沒在這裡。

可留下的袍澤兄弟，將是必死無疑。

沒有人退縮，人人都爭先恐後要斷後。

喬望一把揪住岳飛的領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岳飛，你想要讓背嵬軍在我天漢軍中除名嗎？”

岳飛渾身一顫，跪倒在地，朝喬望磕了一個頭，站了起來一擦眼淚，帶著張顯、湯懷等兩千餘騎上馬而走。

以及七八百耶律旺旺留下的遼國降軍。

“攻，攻，別讓漢軍跑了！”

完顏宗望等人看到漢軍要跑，也顧不得休息，立即全軍壓上。

“兄弟們，殉國的時候到了，為了天漢，為了陛下，殺！”

身後傳來袍澤兄弟的陣陣怒吼聲，岳飛等背嵬軍強忍著返回的衝動，淚流滿面策馬狂奔。

“居然沒讓咱們這些降兵當炮灰……”

跟著背嵬軍跑的遼國降軍，個個都是滿臉不可思議，這也讓他們感動。

投降這樣的國家，跟著這樣的軍隊，值！

遼國降軍們一下就有了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