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在下當年夢見一神女，名曰“焰靈姬”，樣貌神態與師師姑娘一般無二，故而脫口而出，冒犯之處，還請師師姑娘見諒。”

“顧公子這說辭倒也……別緻！”

李師師自幼生長在紅塵之地，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什麼樣的謊話沒聽過，自然不會信顧誠的鬼話。

這時，兩個婢女託著托盤進來，在一張矮几上擺放幾個小菜糕點，以及一壺酒。

這一打岔，倒也緩解了被李師師聊死的開場白。

“顧公子，請！”

李師師芊芊玉手一伸，而後扭動腰肢擺動渾圓臀部走向矮几，示意跟來的顧誠先落座，接著在他對面跪坐下來。

李師師伸手酒壺，顧誠搶先一步抓起酒壺，為二人面前的小小酒盅滿上酒，說道：“師師姑娘肯接見在下，在下感激不盡！”

“公子大才，奴家豈敢不拜見！”李師師話鋒一轉，問道：“只是奴家不解，為何公子所作詩詞，能切中奴家心扉？”

若是早兩日送來此詩，李師師只會覺得這詩寫得好。

要不是剛經歷了趙官家提起褲子決絕而去，李師師也不會被切中心扉，認為這首詩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納蘭性德這首詩的後四句，說的是李隆基和楊玉環的山盟海誓猶在耳邊，卻又最終作決絕之別。

特別是後一句說出了李師師的心聲：楊玉環是貴妃，唐明皇和楊玉環恩愛幾十年，可我呢？在你眼裡不過是一青樓女子，想上抬腳就來，提起褲子就翻臉無情。

顧誠一聽到李師師這話，就知道要遭。

顧誠看歷史，除了對猛將名臣感興趣外，對名妓也很有興趣，如蘇小小、李師師、柳如是、陳圓圓等。

史料中，趙佶聽了皇后的勸諫，在長達一年的時間裡不去找李師師。

只是哪一年，顧誠沒有印象了。

結合水滸，宋黑廝來汴京時，趙佶還是跟李師師如膠似漆，顧誠便不認為是現在。

哪能想到，就發生在這兩天。

直娘賊的，早知道就應該一到汴京，就來找李師師。

顧誠卻不知道，要不是趙佶決絕而去，納蘭性德的這首詩也切不中李師師的心扉。

那麼李師師有趙佶這個大金主，會不會見顧誠還真不一定。

顧誠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這要是趙佶真的一年不來，那直接見趙佶這條路也就堵死了。

李師師見顧誠不答話，反而一臉沉思的樣子，不由得笑道：“顧公子是否又在想什麼……別緻的說辭呢？”

顧誠搖頭嘆道：“其實，這首詩不是在下所作，只是認為師師姑娘會喜歡，故而當了回詩壇大盜。”

“哦，顧公子倒是快人快語！”

李師師真沒想到，顧誠會直截了當地說這首詩是剽竊而來，不免又問道：“那請問顧公子，此詩是哪位大才所作？”

“一個金國才子，名叫納蘭性德，可惜，名不經傳也已英年早逝。”

“哎呦，那太可惜了，不能一見！”李師師隨後又問道：“這位納蘭公子既然名不經傳又英年早逝，而且還是金人，顧公子如何得知？”

“實不相瞞，在下乃燕地逃人，前些年跟隨叔父時常往還於遼東，與納蘭兄相識相交，他的後事，還是在下操辦的。”

李師師對這話倒是信以為真，不免扼腕嘆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顧誠抱拳道：“師師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托！”

李師師看向顧誠，淺笑道：“顧公子可是要奴家傳播此詩時，署名納蘭性德？”

顧誠朝李師師豎起大拇指，讚道：“師師姑娘冰雪聰明，在下正是這個意思！”

李師師看著面前這張帥氣逼人的臉，也不免稱讚道：“顧公子若以此詩傳世，必能在詩壇上佔居一席之地，而顧公子卻棄之如敝屣，奴家佩服。”

顧誠嘆道：“錢財好偷，他人腹中墨水，卻是偷不來的，在下不才，卻也羞於做沽名釣譽之徒！”

“顧公子真乃實誠君子也，奴家敬公子一杯！”

一杯酒飲下，李師師美眸流轉，問道：“顧公子從燕地而來，恐怕不是單純地見奴家吧？”

李師師見顧誠在她面前，雖然也翹過尾巴，但眼神中的讚賞多於飢色，言語之中沒有挑逗之意，更無輕浮之態。

對於這個長相身材氣質和品德都非凡的年輕男子，見多識廣的李師師也是生平僅見。

趙官家雖然長相不俗才學俱佳，又是帝王之尊，但也不可免俗地充滿飢色和輕浮，更是一個只圖享樂和寵幸奸臣的昏君。

李師師因此斷言，顧誠絕非只會美色而來這麼簡單。

“在下燕地逃人，見證了金人的崛起，見識了金人的悍勇和野心，更知道遼國的衰敗……”

這番精心準備的話，本是要對趙佶說的，現在見不到趙佶，對李師師講講也無妨。

萬一歷史記載有誤，趙佶忍了幾天沒忍住，又偷偷摸摸來見李師師了呢？

顧誠的娓娓道來，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憂國憂民……

李師師身處紅塵中，所見所聞不是阿諛奉承就是無病呻吟，何曾聽到過這般感人肺腑又令人震耳欲聾的激昂之聲？

更沒想到一個燕地漢人的抱負，會如此宏大！

朝中諸公與之相比，簡直就是燕雀與鴻鵠之間的區別。

李師師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男人，心緒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顧誠說完，心裡也清楚，這番話只對李師師講有效果，跟其餘青樓女子只會是雞同鴨講。

只因為李師師是個有主見和獨特見解的奇女子，在金國入侵後，散盡家財資助抗金義軍，跟明末柳如是一樣，心懷故國家園一腔熱血。

李師師平復一下心情，為顧誠斟酒，問道：“金國滅遼，真會圖我大宋？”

“絕對的！”

“我大宋真的無法阻擋？”

“遼國都擋不住滅國，你以為大宋就行？”在李師師面前，顧誠決定放肆一把，冷笑道：“你熟悉官家和朝中大員，以他們的尿性，你以為呢？”

“到那時……”李師師聲音顫抖，無法想象。

“到那時，山河破碎百姓流離失所，千里之地白骨累累……”

“別說了！”李師師不敢想象。

顧誠問道：“我這些話，官家不會信，朝中諸公不會信，百姓們也不會信，你信嗎？”

李師師看向顧誠的眼睛，四目相對……

“我信你！”

李師師堅定地說出這三個字。

“顧誠，我信你能救民於水火，挽天傾！”

李師師又堅定地補充了這句話。

李師師的這兩句信任話語，稱得上是顧誠的紅顏知己。

說真的，李師師居然對顧誠的鬼話信以為真，這一刻，顧誠是感動的，朝李師師鄭重行禮，道：“謝姑娘信任！”

顧誠隨後又道：“叨擾姑娘多時，在下告辭！”

顧誠剛轉身，就聽到李師師的一聲：“等等”，便又迴轉過身。

李師師輕啟朱唇，問道：“顧公子如何看褒姒、妲己和楊玉環？”

顧誠一愣，隨即明白李師師為什麼問這話了，李師師這是擔心，一旦大宋因此而亡國，那史書一定會把她寫成魅惑君上的妖妓，永世受人唾棄謾罵！

顧誠笑道：“男人管不住下半身，關女人什麼事？一群廢物守不住江山丟了性命害慘百姓，卻把罪責怪罪在深宮中的女人身上，算什麼玩意。”

李師師美眸一亮，叫道：“顧誠，你當真是這般想的？”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顧誠引用了花蕊夫人對答趙匡胤的詩！

“顧誠，謝謝你！”

李師師笑了，笑得美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