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一頓豐盛、奢華的午飯後,葉楓三人沒有返回nhd的辦公室,而是去走訪了死者王欣怡的家,在家中見到了她的父母。

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樣的人間慘劇,足可以讓兩名四十歲的中年人徹底崩潰。接待葉楓三人的時候,王欣怡的父親勉強還能保持鎮定,而王欣怡的媽媽,她一直在默默抽泣著,既沒有嗚咽聲,也沒有眼淚流出。

她已經把眼淚都哭幹了。

不出三人的預料,王欣怡的父母並沒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資訊,對於女兒,他們理解的反而不如同學和老師多。

畢竟是處於青春期的高中女生,漸漸和父母疏遠也很正常。

在徵得同意後,葉楓和上官明走進了王欣怡的臥室。張芷晴則是留在客廳裡,照顧這對飽受喪女之痛摧殘的夫婦。

這間少女的臥室和葉楓的想象差不多,與他妹妹葉梓的臥室幾乎是一個風格:純白的主色調,地上鋪著淡灰色的鬆軟毛毯,淡粉色的被褥鋪在那張可愛的單人上。

書桌上的文具也都是淡粉色的,少女氣十足。各式各樣的布偶幾乎把臥室的剩餘空間堆滿了,葉楓和上官明一時找不到可以落腳的空間。

這間臥室保持的和王欣怡生前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動。王欣怡的媽媽每天都會打掃幾次,她經常會站在臥室裡發呆,幻想著女兒會推門走進來,對她埋怨道:媽,你又不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進我房間!

“衣櫃交給你。”葉楓不由分說的指揮著上官明,“書桌交給我。”

上官明立刻發起了異議:“憑什——”

“誰拳頭硬,誰說話,幹活去!”

上官明黑著臉走向衣櫃。

葉楓邁步來到書桌前,檢視著上面的物品:一臺粉色的膝上型電腦,文具書籍,大部分都是參考書,也有幾本言情小說。

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是嫩粉色?葉楓想。這樣熱愛生活的小姑娘,應該不會想到把自己活活跑死吧。

竟然連錢包都是粉色的?

葉楓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個粉色的卡通錢包,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桌面上。

有不到兩百塊的現金,一個指甲鉗,幾張便利店的購物小票,還有幾個很可愛的小飾品,鑰匙扣之類的。

沒什麼異常。

葉楓把這些小物件通通塞回了錢包裡。

把書桌上所有的書籍都翻了一遍——看看裡面有沒有夾雜著東西——又把抽屜都看了看,確信沒什麼值得留意的奇怪的點後,葉楓把目光投向了那個小巧的膝上型電腦。

不知道這裡面都有什麼。

在走進臥室之前,葉楓向王欣怡的父母詢問過王欣怡是否有寫日記的習慣,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由於擔心玩手機會影響學習,所以王欣怡是沒有自己的手機的。而且花蓮高中也禁止學生攜帶手機。

如此一來,如果王欣怡想要記錄下自己的所思所想的話,這臺她臥室中的膝上型電腦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葉楓按下開機鍵,等待了十幾秒鐘,來到了開機介面。

需要輸入密碼解鎖。

好吧。葉楓撓了撓頭,轉身走到門口,對張芷晴說道:“芷晴,過來一下,幫個忙。”

他確信王欣怡的父母不知道正確的密碼,因為王欣怡對自己的電腦設定密碼,為的就是不讓父母翻看她的電腦。

在張芷晴這個專業人士面前,只用了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搞定了密碼的問題。翻看電腦內檔案的時候,張芷晴臉上一副興奮的表情,讓葉楓有些忍俊不禁。

“你知道你這副表情特別像是猥瑣大叔嗎?”他調侃道。

“眼睛不要的話,可以捐獻。”張芷晴沒好氣的說道,“人家可愛著呢,葉楓,你才是猥瑣大叔。”

“好吧,好吧,你說的都對,對方辯友,能讓我投降嗎?”

“沒什麼發現。”一直在翻看衣櫃的上官明走了過來,和葉楓肩並肩的站著,注視著張芷晴手指在鍵盤上上下紛飛,“都是衣服,還有、有睡衣啥的...”

葉楓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做出了‘不用解釋,我都懂’的表情:“不用謝我。”

上官明抓狂的吼道:“謝你毛線啊?!”

“不用解釋。”

“葉楓,你——”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張芷晴吼道,“要不就直接滾蛋!!”

葉楓和上官明立刻乖乖的閉上了嘴,不敢再造次了。

“聒噪。”

張芷晴繼續專心致志的檢視王欣怡膝上型電腦中的檔案。

“倒是沒有發現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東西。”張芷晴一邊看一邊說,“都是王欣怡那個年紀會感興趣的東西,國外的偶像男團啊,流行音樂啊,嗯?這些是什麼?這個資料夾竟然上了密碼。有意思。”

王欣怡設定的密碼,在張芷晴的面前毫無抵抗能力,她輕而易舉的開啟了這個被這位小姑娘珍藏的資料夾。

讓張芷晴和她身後站著的葉楓和上官明有些失望的,資料夾中只有幾個doc文件而已。

張芷晴挨個檢視文件,這裡面記錄的是王欣怡對未來的小憧憬,對愛情的小幻想,以及生活學習中得到的小感受,字裡行間流露出一種天真浪漫的少女用朦朧、稍顯幼稚的看待世界和生活的感悟。

總而言之,這絕對不是內心陰暗、淤積著負能量的想要自盡的人能夠寫出來的文字。

太小清新了。

“王欣怡似乎沒有自盡傾向啊。”張芷晴微微皺起眉頭,“這個小姑娘應該是個很開朗的人。雖然有些重度抑鬱的患者在人前也會表現的十分外向、開朗,十分有迷惑性。但是王欣怡在自己的隨筆裡也掩飾真實的自己?這完全沒必要啊。除了她自己,沒人會看到這些文字。”

上官明和葉楓和她的看法大致一致:王欣怡並沒有明顯的自盡傾向,她也沒有重度抑鬱的症狀。

事情又再度回到原點。

為什麼王欣怡會突然死亡?而且還是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她將自己活活累死。

經過和王欣怡和家人、同學、老師的溝通,葉楓三人並沒有發現王欣怡近期有遭遇任何重大變故的跡象。

由於她就讀的是一所只接受女學生的高中,戀愛這一因素可以被排除。王欣怡平時上下學,都是母親親自開車接送,她過的是兩點一線的生活,學校——家,家——學校,即使偶爾出門去找朋友一起玩,也都是在合理的範圍內,去吃吃東西、逛逛街、唱唱k之類的,和她關係要好的朋友也說沒有發現王欣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無憂無慮的性格開朗、人緣好、又具備運動天賦的女高中生,突然暴斃身亡了。

如果不是她的死亡方式過於詭異——那段她活活跑死的恐怖景象,被當時在現場的幾名同學用手機拍攝了下來,並在網路中流傳,激起了極大的波瀾,因此,這件看似沒什麼疑點的案子,才會落到nhd的手中,進行調查——或許王欣怡的死不會引發關注,畢竟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亡,而人們,早已經對此麻木了。

王欣怡的死法很詭異,但幾乎所有人都不認為在這場意外暴斃中,存在‘殺人兇手’這一概念。

一切看似都很直觀,王欣怡就是活活累死的,沒有人強迫她這樣做。雖然不清楚動機,但是毫無疑問,當時的王欣怡具有自主意識,是她葬送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警方曾懷疑王欣怡可能是攝入了某種致幻劑,以至於她產生幻覺或是陷入意識模糊,才最終導致這一幕慘劇的發生。

但是對她的屍體進行全面、細緻的解刨和屍檢後,法醫們得出結論:在死者的身體裡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物質,死者的屍體上也沒有注射藥物的痕跡。

調查進行到此,基本上已經排除了他殺的可能性。

所以這起看似終將成為無法被合理解釋的案子,被交到了nhd的手中。

經過一天的走訪調查,葉楓三人仍舊一籌莫展。

和離開nhd辦公室時相比,葉楓心中的疑惑不增反減。

他原本認為這起案子沒什麼繼續調查的必要,或許只是死者的身體突然出現了問題,像是在行駛過程中突然爆缸的汽車——長時間隱藏的疾病什麼的——但是熟悉死者的人對這一設想予以了否定,而且屍檢報告也明確指出,王欣怡的身體機能很優秀,高於平均水平。

葉楓和張芷晴、上官明不得不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一名身體健康、心理陽光的女高中生的暴斃身亡,完全沒有任何合理的解釋,也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雖然完全不合理,但這件事就這樣堂而皇之發生了。

葉楓有種想罵孃的感覺。

從王欣怡的家離開後,上官明直接開車走人了,說是還有工作上的事情忙。葉楓再一次確信,他加入nhd,只是出於興趣而已,連副業都算不上。

僅僅是愛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