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響十分稚嫩，一聽便知是出自小孩之口。
我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又聽到一句聲音裡都充滿脂粉氣的女人的罵聲。
“哎呀你這小兔崽子，還敢還口？我看你是長本事了！”
啪！
巴掌接觸面板的聲響很明顯，而後是那小孩痛哭流涕的叫聲。
“哎呀你幹什麼呢？這麼小的娃娃，也不怕打出什麼問題來！”
我聽到走廊外有開門的響動，而後是周依的聲音。
那女人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而後響起的聲音卻格外的兇狠。
“老孃管教自己的兒子，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管得著嗎？”
周依冷笑了一聲。
“你自己的家事，我當然管不著，可你在這裡吵鬧，影響其他的租客，就不應該了！”
“喲喲喲，瞧你著冠冕堂皇的，這裡有其他租客嗎？客廳那吸毒的小白臉還沒回來吧？隔壁那個在工廠上夜班的神經病也不在吧？這房子裡哪還有其他人啊？我可告訴你，雖然我租了你的房子，可也按時交了錢，我們只是契約關係，你沒資格管我！”
我起身開了門。
說話的女人濃妝豔抹，鋪面而來的是濃烈的劣質香水味，讓人十分不舒服。
她旁邊站著的是一個半人高的小男孩，面板黑黑的，雙眼含著淚，又強行咬著牙沒掉下來，抬頭望著我的時候，讓人慨嘆。
那女人見到我的時候有些驚訝，而後卻又迅速反應過來，先聲奪人。
“臥槽你誰啊，神出鬼沒的！嚇死個人。”
我冷著眼看她。
“我開自己的房門，難不成還要和你打招呼不成？我這房子也不是從你手上租下來的，不需要討好你吧？”
那女人大概是聽出我聲音裡的刺，破口大罵。
“你特麼怎麼說話呢？年紀輕輕不學好，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說著話，她便要向我衝過來。
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有些意外這裡的人吵架竟然一點不走虛與委蛇的流程，這麼的直截了當。
只是言語是厲害的，動作卻不那麼伶俐。
我眼看著她過來，只是微微往旁邊讓了讓，她便撲了個空，一頭栽到了門框上。
她靠近了，我又聞到一股夾雜在濃烈脂粉氣裡的酒精味道。
心下了然，我輕描淡寫地退回了屋子裡，對周依說道。
“你回去吧，這是喝醉了撒酒瘋呢，你要是不忍心，把那孩子帶到你那邊去睡？我這邊有個嬰兒，實在也不那麼方便。”
周依點了點頭，低頭去徵求那小孩的意見。
那小孩不說話，只謹慎地盯著他，良久後一回身，蹬蹬蹬跑到了自己的房間，開了門一言不發地進去了。
我對周依做了個“你別再多管閒事”的表情，也關上了門。
那醉酒的女人似乎是才反應過來，伸手要阻止我的動作。
“你要幹什麼？打了我就想走？沒那麼容易！”
我有些無奈地看她。
“你這話說得好沒道理，你受傷可和我沒什麼關係，明明是你自己不長眼……你再這樣，我可要報警了。”
“報警？你憑什麼報警？老子又沒做錯事，才不怕你的威脅！”
“是嗎？謀殺親夫又畏罪潛逃，這個罪名難道還不夠送你進監獄幾年？”
那女人明顯愣了一下，臉色白得嚇人。
“你……你怎麼知道？你是誰？”
我勾起唇角，不動聲色地看她。
“我不知道啊……不夠隨便一說，試探一下你而已，你居然這麼快就認了，還真是出乎我的預料。”
我嘆了口氣，對周依無奈地一笑。
“真不好意思啊，一來就給你惹麻煩了，麻煩你報一下警察吧。”
周依目瞪口呆地看著我，良久後又結結巴巴地道。
“不……不……不客氣。”
我見她受了驚嚇，也不催促，只把目光停留在那女人身上。
那女人蒼白的臉色漸漸融化，變得近乎瘋魔。我以為她還要繼續發作，正試圖調動精力去對抗，她卻忽然坐到了地上，全無形象。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沒有辦法……”
她嚎啕大哭了起來。
警察很快來帶走了她。
周依一臉後怕地看我。
“姐……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啊？”
我挑眉看她：“你不是也察覺到她不對了嗎？沒猜到她身上可能有事？”
周依沉默著搖頭。
“她剛搬來一週，總是不著家，我只以為她是心情不好……沒想到……”
我細細和她分說。
“一開始我以為那孩子不是她親生的，可仔細一眼兩人模樣又有幾分相似，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女人長得還算不錯，穿得雖然不怎麼好，也勉強算是花枝招展，那孩子卻穿得破破爛爛，顯然兩個人的感情不怎麼好……”
“可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吧？至多也就說明她不負責任……你是怎麼……”
“那孩子的眼神可不單純，你見過哪個養在自家父母身邊的人那麼侷促？他哪裡像是被好好保護的樣子，簡直像個流浪兒！所以我覺得，他可能知道些什麼……再想一想，什麼樣的事情會讓一個孩子連自己最親近的母親都不信任？我只是隨便猜測了一下，之後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周依有些迷茫地點頭。
“是這麼回事……可是你的膽子也太大了……要是真出什麼事可怎麼辦……”
她臉上帶著誠惶誠恐的表情，似乎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嗚哇啊啊啊——
我還要再說什麼，卻聽到嬰兒的啼哭聲。
周依對著我抱歉地笑了笑，示意我自己去忙，我便沒再說什麼，轉身關了門。
抱起雲煙，她很快停止了哭泣，露出一個無比天真的笑來。
我給我的孩子起名趙雲煙，只希望她能早日看破這世間一切苦難，不被幹擾。
那個莫名其妙的母親在深夜裡曇花一現，我沒有放在心上。
讓我沒想到的是，次日我不過帶著孩子出門買了點東西，回去之後就遭遇了讓我措手不及的變故。
陸沉舟冷著臉坐在光線不怎麼好的黑暗裡，嚇得我心快要跳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