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新民接著說:“調查剛開始,偵查方面在外圍找到了一條線索,張愛芳所在的民益醫院是一傢俬人投資的醫院,醫院綜合科主任是院長的親弟弟,名叫付明勇,護工就是屬於綜合科管轄的,張愛芳長得十分漂亮,因為工作關係,付明勇就和張愛芳經常接觸,感情好了就搞在了一起,這是醫院裡公開的秘密,只是誰也不敢捅破這層紙,畢竟這是院長弟弟的事情。”

“得到這條線索之後,偵查方面就去民益醫院找到了付明勇,付明勇也直言不諱,說他們非常相愛,只不過世事難全,雙方都是有家庭的人,不然他會娶張愛芳做妻子,他說,他絕對不會殺害張愛芳的,由於在現場也沒有確實的物證指向付明勇,所以就暫時把付明勇放在了一邊。”

“但是,你爸爸卻分析說,分屍的手段像是有一定的醫學基礎的人,懂得人體的基本結構,特別是在一些關節面上的分屍動作,一般沒有學過人體解剖學的人,很難做到那麼精細,也就是說兇手在分屍的時候是非常精細的,不是為了分屍而分屍,隨便亂砍一氣。而付明勇是醫院綜合辦主任,調查他的背景發現,他是護校畢業後就到他哥哥的醫院裡,從底層一直做到主任,所以他是一個有醫學背景的人,要是由他來分屍,就有可能形成這樣的分屍結果,嚴博文只是一個水電工,不可能懂得人體的結構,加上付明勇和張愛芳的非常關係,要求偵查不能輕易放棄付明勇。”

“偵查方面接受了你爸爸的意見,第二天就又到了醫院,把付明勇叫到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付明勇言辭閃爍,好像在迴避一些東西,派出所覺得他的說法過於簡單,有的地方前後矛盾,似乎在故意隱瞞一些事實,那天晚上沒有讓他回去,叫他在派出所的辦公室裡一個人閉門反思,老實交待問題。結果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時候,人們卻發現付明勇已經在辦公室裡用他自己的皮帶上吊了,瘦弱的身軀懸掛在氣窗的鐵柵上,非常委屈的樣子。白天按手指印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張耐人尋味的紙條,上面寫了一行字:兇手嚴博文,我去了。紙條上還蓋著一個鮮紅的指印。”

“付明勇的死沒有引起太多的婉惜,他的院長哥哥付明兵也沒有和派出所過多的糾纏,後來這件事就這麼歇了,但這張紙條卻像重磅炸彈炸開了!嚴博文字來就是最重大的作案嫌疑,這下好了,人們都更願意相信嚴博文是殺妻分屍的元兇,一張十年未曾撕下的通緝令雖然並沒有使此案完美終結,但也使得人們惶恐的心情得到了安慰。”

黃新民沒有提到爸爸出事的時間,我就問了一句:“那我爸爸是在什麼時候出的事兒?”

黃新民嘆了口氣說:“就在付明勇自殺之後的那天晚上,他開了車出去,說是要補看一下現場。”

原來是這樣,我長長地嘆了口氣,黃新民剛剛說完,眉頭還在緊鎖著,似乎還停留在回憶中。

偵查雖然查出了張愛芳在單位裡的不良關係人付明勇,但是在現場沒有查出任何支援付明勇作案的物證,由於現場發現一滴嚴博文的血跡,加上付明勇留下遺言說嚴博文是兇手,所以嚴博文就一直被放在了嫌疑人的位置上。

“蘇三,你覺得這個案件怎樣?”黃新民過了好一會兒,打斷了我的深思。

我拿起一張現場照片,放在手上拍了拍說:“案子相當精彩,不過我總覺得缺少足夠的證據,當時條件也是差些,要是換到現在,那情況可就不一樣了,現場其實是有很多條件做工作的,時過境遷,世事難全呀。”

黃新民呵呵一笑說:“怎麼,你還想挑戰你爸爸?當時這起案件你爸爸是相當投入的,你看現場這麼亂,可是你爸爸卻硬是在裡面找到了一滴嚴博文的血跡,偵查方面對付明勇的審查毫無辦法,你爸爸卻提出分屍手段是有醫學基礎的人做的,可惜呀,還沒查出什麼事兒,付明勇就留下一紙遺書就走了。”

我忽然轉念一想,付明勇雖然留下了指向嚴博文的遺書,他就不會是畏罪自殺?如果是付明勇殺了張愛芳,那時他被叫到了派出所,他要是以為自己已經走到了窮途末路,很有可能走向絕路,而寫下“兇手嚴博文”這樣的紙條,無非就是想給自己留下清白,這樣的思路不是也可以解釋嗎?

我對黃新民笑笑:“黃老,這些卷宗材料我還想看看,現在腦子裡一團亂麻呢,要是有不懂的,我再請教你。”

黃新民走後,我在會議室研究了半天,直到天黑的時候,我打了個電話給媽媽,問她有沒有飯吃,媽媽對我的不規律飲食一直都很有意見,她罵了我一句,叫我抓緊過去吃飯。

媽媽自己早就吃過了,我到她家的時候,她給我做了一碗我喜歡的芹菜餃子,媽媽的味道才是美食的味道,這句話一點不錯。

我在一邊默默地吃,媽媽沒有說話,在一邊看她的韓劇,媽媽是個女強人,在公司裡她是不可一世的大老闆,可回到家也只是一個喜歡給我做飯、沒事就伴著韓劇流淚的小女人。

我一會兒就消滅乾淨了,洗好碗,就自己去浴室洗澡,今天晚上我打算住在媽媽家,也不想回去了,這郊外的空氣清新得讓人嫉妒。

我喜歡被水包圍著的感覺,不鏽鋼蓮蓬頭細密地撒下溫潤的清水,軟軟地滑過我嬌嫩的肌膚,那種溫暖而柔和的觸覺讓我覺得很滿足。

我的眼前突然閃過張愛芳眼眶裡的那顆牙齒,這顆牙齒忽然像特寫鏡頭一樣在我的腦海裡浮現了一下。

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對,就是那顆牙齒,掉在眼眶裡的那顆牙齒!十年前的殺人案件導致了爸爸發生了車禍,聽黃新民講述完案件情況之後,更覺得這個案子似乎有點兒蹊蹺,這顆不能歸位的牙齒現在完全有條件做一下dna檢驗,說不定就能搞出什麼名堂。

我正在享受著溫水沐浴之下思考問題的爽感,這時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嘭嘭嘭嘭……”

肯定又是老媽在敲打浴室的門,她經常這樣,發現我洗澡時間過長,就會來敲門,生怕我浪費她的電。

“蘇三,都半小時了,你又不自己來給我交電費!”聽起來媽媽有點生氣了。

“好了好了,真是歐巴桑!”我氣鼓鼓地撒嬌道,最近我感覺她的情緒明顯焦躁不安。

水溫開始迅速下降,我瞭解她家裡的熱水器,再要不了五分鐘,熱水就要放完了。

“蘇三,怎麼越大越磨蹭了?”老媽的聲調又高了半截。

“好了好了,你好煩哦。”思路一下子就跑出腦海,煙消雲散了。

取出潔白柔軟的浴巾擦乾身體,然後裹上,我開始插上電吹風吹我的長髮。前幾天去新開的那家克里斯美髮店,找店長做了一個據說是今年最新最潮的髮型,他們都喜歡這麼說,女孩子嘛,一鬨就掏錢,反正做出來的效果確實不錯,把那個老媽都弄成了我的忠實粉絲,剛才見到我就直誇我的頭髮好看,也許她正在從女兒身上找回她做姑娘時候的感覺,每個女人都希望自己的青春永駐。

我一邊吹頭髮一邊用梳子復原我那挑黃的細波浪長髮,中分的劉海隱藏著內斂的時尚,包裹著我修長的臉,我盯著鏡子中的姑娘,喃喃細語道:“你好,蘇法醫。”

穿上睡衣,我走進客廳,媽媽還在在看那部韓劇,韓劇就是長,催淚效果也是超強,媽媽眼睛都好像溼了,看來她一定還相信愛情。

“媽,這麼心塞,要麼改天把爸接回來吧。”

“還沒吵夠啊,吵了那麼多年我受夠了。”

“他現在不吵了。”我想著爸爸在療養院的樣子,心裡就一陣陣難受。

“是不吵了,現在都成白痴了,還怎麼吵?”

“你不是一直還愛著爸嗎?”

“小孩子懂什麼?晚了,睡覺去了。”

“我需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