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感覺到這具男屍身上有問題,游泳褲,牙齒咬痕,都是異常的表現,我覺得有無數種可能來解釋這異常情況,如果一個問題的解答有無數種可能,那就等於沒有意義,現在只有繼續工作下去,找到新的發現,才有可能找到新的突破點。

屍體解剖看來是必須的,死者衣物的搜尋也是當務之急,工作只有一步步往前推進,才有可能獲得突破。

我轉頭對所長說:“這具男屍看上去問題不少,目前不是光光自殺可以解釋的,我們法醫需要進行解剖,查明死因。另外,我需要你們在周邊海域和斷頭崖附近搜尋死者衣物,搜尋的範圍越大越好。”

所長有點吃驚:“蘇法醫,你是說這屍體有什麼問題嗎?”

我笑了笑:“目前來說,這咬痕讓人很不放心,到底問題有多大,這個我暫時確實不能回答,只是覺得需要進一步工作。”

所長說:“這片海域經常發現一些自殺的屍體,這你也清楚,一個咬痕有那麼大的可疑嗎?”

我說:“不,不,這咬痕是個女的,所以我有點糊塗了,總覺得需要找到這個女的,事情才理得順,否則問題一直都在。”

所長詫異地說:“女的?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嘛,如果之前死者和一個女的吵架,被女的咬了一口,也不足為奇呀,關鍵是看這個咬痕是在死前多久形成的。”

凌菲說道:“咬痕形成時間在我們法醫學上是很難解決的,因為損傷形成時間在幾個小時之內表現都是差不多的。”

我進一步解釋道:“這咬痕看上去很新鮮,就在死前形成的,也就是說死者被咬後不久就死亡了。”

所長緊緊追逼:“那麼你能不能判斷在水裡咬的,還是在岸上咬的?”

我就知道他們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們最好是法醫能夠判斷每一個細節和過程,我真希望有一根玄幻小說裡的金手指,這樣的話,遇到這種問題,金手指一劃,一切迎刃而解,就能解答他們所有的問題了,可是我手上只有一把解剖刀,一切都需要靠這把刀一刀一刀去揭露真相。

我說道:“真的不好意思,我也岸上咬的,還是在水下咬的,可是我們法醫還沒這方面的技術,不過,對於這個問題,我們可以再作分析,現在要緊的是先查明死因,你們現在把屍體拉倒法醫研究所去吧。”

所長“諾諾諾”地接受了我的要求,轉頭就向刑警隊的劉大作了報告,我知道,這種事,沒有劉大他們,光靠派出所的那點警力很難有所突破。

我和凌菲又駕車回到了法醫研究所,派出所的車子也隨後把屍體送到,我們立即開始解剖屍體。

屍體躺在解剖臺上,清洗乾淨後,我仔細檢視體表,沒發現任何損傷,心想有這個咬痕在,意味著生前很可能有過打鬥的情節,但是現在體表上哪怕是一點抓傷都沒有,這似乎有點矛盾,孤立的一處咬痕,會在什麼情況之下形成呢?

我把目光注視到了死者濃密的頭髮上,雖然我是初步檢查過的,但頭部結構複雜,如果不清除頭髮,有些損傷不見得會很清楚。我剃去死者的頭髮,嚇了一跳,頭皮上有一片淡淡的皮下出血,原來屍體還是有損傷的,這分析起來可能就不太一樣了,我趕緊分離頭皮,觀察顱骨是否有骨折情況,因為剛才在現場用手觸控畢竟是有很大誤差的。

頭皮分離後,我大吃一驚,皮下出血對應處的顱骨有一條長約七八厘米的線狀骨折,凌菲看我動作很著急的樣子,就急忙過來看我的發現,她捏著手上的解剖刀,在她自己面前揮舞著說:“蘇老師,這屍體頭上有傷呀!還這麼嚴重,會不會是死後拋屍大海的呢?”

我瞪了她一眼:“拋你個頭,盡瞎說,這明擺著不是打擊損傷,這是頭部撞擊大平面的減速運動導致的損傷,這特徵很明顯,外輕內重。”

凌菲就是凌菲,被我批了也不生氣,她又說:“哦,哦,要是減速損傷的話,那就是高墜嘛,就是說這傢伙是跳崖時腦袋撞到了斷頭崖的某處岩石了。”

我不置可否:“當然有這種可能性,不過,這頭部沒開啟,還不好說,這要看裡面的情況了。”

我急忙用電鋸開啟了顱骨,又是大吃一驚,裡面並沒有想象的嚴重,骨折對應處確實有一些腦挫傷,這處腦挫傷足以讓這傢伙昏迷,但這麼輕的損傷是不支援跳崖高墜時頭部碰撞懸崖導致的,如果是高墜,斷頭崖可是有約三十米高,就是相當於十層大樓的高度,如果從上而下的話,那腦袋可是會變成爛西瓜了,不可能只有一條線狀骨折和一點腦挫傷這麼簡單了。

我指著腦挫傷對凌菲說:“凌菲,你過來看看,腦組織的損傷好像沒那麼嚴重,跳崖高墜實在是太高了,似乎高度與損傷不匹配,我看有可能是海浪拍擊人體,使得他頭部撞到了岩石,這樣子的話,力量剛剛好。”

凌菲不停地點頭:“那,這樣的話,還是意外死亡。”

我開始將死者的頭部重新用針線縫合起來:“至於是否是意外,這還要結合其它資料,暫時不好說,你那邊抓緊解剖呀,死因還沒定呢,到底是不是溺死更加重要。”

經過了兩個多小時的忙碌,我們結束瞭解剖工作,死因是可以定為溺死的,水中屍體要是能透過解剖直接明確死因也是萬幸,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於是想讓凌菲鍛鍊一下:“凌菲,你現在可以綜合分析一下這具屍體的死亡情況了。”

凌菲正在收拾解剖器具,她把那些器具在水龍頭下衝洗得異常潔淨:“蘇老師,我是這麼認為的,這名死者從斷頭崖上跳海游泳,在游泳的時候被巨浪拍擊,頭部撞到了岩石,昏迷後溺水死亡。”

我一聽,這徒弟還真不賴,過程分析的有模有樣,我自己的思路也基本上是這樣子了,不過,不能縱容她驕傲得意吧,於是就挑刺打擊她道:“你這個分析問題很大,從斷頭崖上跳海,有什麼依據呢?除非斷頭崖上找到了死者的衣物,至於是否在海里溺死,還需要進一步的矽藻檢驗證實的吧。”

凌菲茫然地望著我,她心裡一定是在打鼓,蘇老師你說的就可以,我說的就不可以?你自己要我說的,那我到底要怎麼說呀?

我心裡暗暗高興,整了一下徒弟,感覺解剖時帶來的繁重心情輕鬆了許多,覺得自己蠻變態的,呵呵,慕容哥以前也經常這樣整我。

我脫掉解剖服說道:“凌菲,下午我們再去看下現場。”

“是去斷頭崖上邊尋找確定起跳點的問題嗎?”凌菲問道。

“也不是,那些工作他們痕跡的會做,我們還是要解決屍體損傷的問題。”我回答道。

凌菲說:“那我們主要是再次勘查現場,去尋找死者頭部撞擊的那塊礁石?”

“是的,還有很多其它問題都等著我們去解決。”我想著這死者的頭部是撞擊到岩石形成了損傷,要在現場那斷頭崖下方的海里去尋找到底是撞到了哪一塊石頭,幾乎是不可能的,最多是到現場感覺一下,那些礁石是否可以形成這樣的損傷,也是阿彌陀佛了。

“那咬痕的牙齒模型我們什麼時候做呢?”凌菲說。

“越快越好,中午吃好飯就做掉。”我說。

“那好啊,我來做你的助手哦,咬痕做好,就可以知道咬人的女性是幾歲了!”凌菲快樂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