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對我來說是好事,煙芸苑的人武功個個高深莫測,我沒有信心能在她們的眼前溜出宮。

“墨兒,我乏了。”我站起來淡淡地說,“你滅了燭火,出去吧。”

墨兒沒有懷疑我,畢竟舟車勞頓的,她應該也被累到了。她習慣性地說:“娘娘,墨兒就在外殿候著。”

我僵直地躺在床上,手心的汗越來越多,腳底的溫度卻一點一點降下去直到冰冷。在外殿來回巡走的煙芸苑的人該都以為我睡著了,手腳越來越輕,怕吵到我。

我見時機差不多成熟,利落地翻身起床,在床頭抓了我早就偷偷放在那裡的青色薄衫,從內殿裡的側窗跳出,先躲在角落裡靜等。

自從皇上登基,皇宮裡多了很多隱衛,這些人可比那群廢物御林軍來得強勁難對付。我養傷的大半年時間裡,多次趁夜摸出來,就為了打探躲開隱衛出宮的路子,如今終於派上用處了。

我靠著宮牆牆根,蹲著身子快速走出鳳華宮,好在除了我寢宮附近,鳳華宮其他地方的戒備鬆懈很多,我又選了臨近雜役房的小道走,沒有被人發現。

出了鳳華宮,就要考慮出皇宮的辦法。由玉麟宮繞道宮門肯定不可能,玉麟宮的守衛不知道比鳳華宮嚴密了多少倍。

我忽然想到魏皇貴妃所在的昭沐宮之後有一片小樹林,據說當初不知道是前朝哪一位帝王為了討當年住在昭沐宮裡的主兒特意栽種的,就為了讓那位主兒能在宮裡享受狩獵的樂趣。

華歆王朝建立以後,皇帝舅舅多次有廢掉這片小樹林的意思,因為它直通宮外,雖然有派御林軍守衛,還請江湖高人設立了一些難解的五行八卦陣,可廢除這件事卻在之後不了了之。

我偷笑著趕往小樹林去,御林軍對我來說好對付,五行八卦師父有教過一些,再加上之前我研究了一段時間,正好試試。

偷偷摸進小樹林,一一解開一路上設定的路障,閃躲著巡邏的御林軍,終於走到了小樹林的出口。可明明看著一叢灌木以外就是皇宮之外,我卻無論如何走不出去了,想往回走也不可能,身後不知何時變成了荊棘林。

我急得額角都佈滿了細密的汗珠,我要快點離開這裡,不管是出宮或者回鳳華宮,都比在這裡久留好,要是被皇上知道我要偷偷出宮,下次就會防備我了。

看著天邊泛著魚肚白,我心裡就像是被螞蟻爬過一樣,麻麻癢癢的。

我心裡一緊,眼前有些模糊不清。這才意識到,我應該是觸碰到什麼機關,這片灌木林瀰漫了毒瘴氣,我中毒了。要是我猜得沒錯,我要是出不去的話,被人發現屍體的機率都很小。

意識越來越模糊,我體力不支就快要倒下去了,眼睛也沒有力氣睜開,腦海裡竟然浮上了皇上那張臉。我咬著牙,一個勁兒告訴自己,我不能死,我還沒有報仇,不能死。

蒼天總是弄人。明明一步之遙的地方就是平民百姓家,我卻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瘴氣毒折磨死。

我不服氣,不想認輸。

我吃力地拔出纏在腰間的柳韌,真氣灌入柳韌,柳韌搖身一變劍氣凌人。我舉劍刺向自己的手臂,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再環顧四周,緩緩閉上雙眼回憶剛才走進來的時候我周圍的景象。

腦海裡像漿糊一樣,但隱隱約約還是有方才的景象劃過,我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拔出柳韌做支撐物,一步一步朝宮外走去。

此行,我是要去戟翼府上。

可這片小樹林走出來是金陵城郊,城門已關,我根本沒有多餘的體力和功力進城。看著手臂上汩汩流血的傷口,我就著已經失去真氣的柳韌,使勁兒地拴在手上,還是止住了部分血。

看來今晚是不可能找到戟翼了,就當作是熟悉出宮的路子,明晚再來。我冷笑作罷,算了,這麼久都沒著急,急不來。

或許是我心裡鬆懈了,只覺得天旋地轉,體力一點點在流失,終於失去意識,昏了過去,最後看到的是朦朦亮的天色和一張親切的男人臉,掛著讓人放鬆舒心的笑容,那樣自然而好看。

“你醒了?”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又看見那個男人的臉。

我慌忙閉上眼睛,暗自安慰自己看錯了,做好了心裡準備才怯懦地睜開眼來問:“這是哪裡?”

“你的寢宮。”他的笑容像溫暖的風。

我不可置信地再問:“你怎麼進來的?”我記得我明明是已經走出宮了才暈倒的,那是這個男人把我送回宮的。

“當然是走進來的。”那男人爽朗一笑,接著說,“你中的瘴毒已經解了,多歇息著,下次要出宮我來接你,何必硬闖。”

我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聽他的語氣,他進出皇宮如入無人之境,也就是說那些影衛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你是誰?”我問。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微笑著說,牽過我的手,放了一隻細小的竹笛在我手裡說,“吹響它我就來接你。那瘴毒灌木林陣變化多端,下次切勿硬闖,這次算你運氣。”

我呆愣地看著手上的竹笛,這哪是笛子,不過小手指長短,不知道能發出何種聲響能讓在宮外的他聽到。再者,他為何要幫我,到底是誰?

“娘娘……”墨兒可能聽到內殿有響動,試探地叫我,“娘娘是醒了麼?”

那男人在墨兒發出聲音的一瞬間已經閃身不見了,快如閃電,我根本來不及看清。

“什麼時辰了?”我裝作剛睡醒一樣,含含糊糊地問。

墨兒答道:“娘娘,剛過破曉,你要起了嗎?”

“我再睡會兒,還早。”我答。

墨兒沒有再多說話,寢宮裡又恢復安靜。靜下來我才有心思想,剛才那人的輕功好厲害,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我還真的睡著了,可能也是累過頭了,這一睡睡成日上三杆,墨兒並沒有來叫我,都習慣了我最近越起越晚了。

更衣的時候才發現手臂上的劍傷有上過上好的金創藥,止住血,已經有結痂的趨勢了。腦海中又閃過那男人一張溫和的臉,他是敵是友,是惡是善我尚且不知,但他為我上藥,送我回宮,沒讓我被暴露,說明暫時他是站在我這邊的。

見戟翼的事因為這次失誤被我押了下來,不著急,慢慢來,小不忍則亂大謀。

皇上這幾日都在玉麟宮裡,根本沒時間過來鳳華宮,讓我喘了好大一口氣。不知算不算心有靈犀,皇帝不來煩我,自然有人幫他來煩我。